“聽說了沒,連州的知府老爺竟然跑了。”
“做官的怎麼跑了?”
“說是犯了大事,被朝廷知道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家兒子去連州做生意聽來的,我跟你說...”
文家老宅前街上的行人們邊走邊聊,有說有笑的。
今天是二十六,是年前城裡最後一次廟會,城中承光寺裡的和尚會在廟裡集體誦經,說是為城中百姓祈求來年風調雨順。
雲樹一個人出門采辦東西不得空,文長明也沒讓其他人跟着,一大早就一個人出了門。
承光寺裡的遊人不算多,除了賞雪的,都是在廟裡祈福。
文長明走到佛像面前,虔誠地跪在蒲團上祈求神佛護佑京城中的人與身邊的人。
面前是佛像,耳邊是和尚誦經時的低語,文長明對着佛像是拜了又拜才起身。
剛走出來,文長明撞上一個急匆匆跑來的小和尚,小和尚因為屋檐下有些雪水不慎滑倒。
“哎呦。”
文長明趕緊将他扶起來,說:“得罪得罪。”
小和尚站起身道了謝後連忙走了,文長明正疑惑着,一個老和尚走了過來,是這裡的住持師傅。
“施主莫要介意,他今日怠惰,誦經來晚了。”
“沒有,不會。”
住持說:“施主愁眉不展,是有什麼心事嗎?”
話說完住持自己也笑了,說:“這話不妥,世俗之人若心無所求,便也不會來這裡。”
文長明本不打算和其他人說這些事情,可在寺廟裡的佛祖跟前,再加上面前是個面目慈善的和尚,文長明不自覺的就說出了心裡話。
“無非是兩個人互相挂念,不得相見。”
住持笑了笑,說:“隻要心裡互相挂念,天涯也不過咫尺之間。”
文長明點點頭,又無奈地笑着說:“但總歸是見不到的,隻能在這裡祈求他能平安。”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也算得上是二位的福分。”
起了一陣風,将飄落的雪吹進屋檐下不少。
“心誠則靈。”住持雙手合十向文長明行了個禮,說:“天寒地凍,施主回家吧。”
文長明也還了個禮,說:“告辭。”
剛回家,文長明看到自己屋子裡的桌子上放了些東西。
雲樹抱着些詩文話本從外面走了進來,文長明看着是有些重量的,便接了過來安放在書架上。
“桌子上那些是什麼?”
雲樹一邊抱着書本一邊說:“大門上送來的,說是文家一些親戚聽說公子回來了,寫信來問候,一股腦全收下送進來了。”
文長明整理完了書架,坐到桌子前翻看桌子上的信。
“姨夫家裡送來的...還有...”
文長明正一封一封翻看着,突然看到一手熟悉的字迹。
信封上隻說“文長明親啟”,卻沒寫何人來信,但字迹很眼熟,打開看了内容後就更确定是誰來信。
雲樹走了過來,看文長明臉上笑着,問:“怎麼了這是?”
“季雲暮來信了,問我現在怎麼樣,好不好。”
“哦...怪不得笑那麼高興。”
雲樹拿過來筆墨,放到文長明手邊,坐了下來。
“怎麼了?”
雲樹說:“不回封信?”
“對,對。”文長明這才反應過來。
雲樹看着文長明剛提起筆落到紙上,又突然頓住,臉上的笑意也淡去,把筆放下了。
“怎麼了?”
文長明又撐出個笑臉,說:“算了,他給我來信都沒有帶自己名字,或許是他的處境也為難,我還是别給他回信了。”
雲樹也沒多說什麼,文長明将那封信拿在手裡一直看着,說:“他心裡念着我,我知道就已經很知足了。”
文長明剛準備把信收起來,文延之走進屋裡,雲樹退了出去。
文延之說:“剛才聽見什麼寫不寫的,是你手裡的字拿不出手嗎?”
“不是...”
文延之看到文長明手上的信,問:“雲暮送來的信?”
“嗯,他問我如今好不好。”
文延之看文長明比往常頹然,說:“大門上的小厮說明白了,這封信是從京城一處莊子上送來的,來懷慶做些棉花生意,我讓人打聽清楚了,是季家名下的莊子。”
“沒有走驿站?”
文延之搖搖頭,說:“寫了信讓他們再帶回京城就是了。”
文延之看文長明高興了許多,又說:“回信也不急在這一時,家裡有客人來了,先随我去前廳。”
文長明将信妥帖收好,跟上文延之去了前廳。
剛進前廳,文延之人還沒坐下,就聽見來人打趣自己。
“長明一回來,你這老頭子的身體是越來越好了。”
“哈哈哈...”文延之給一臉疑惑的文長明介紹,說:“這位是韓知府,你母親的堂弟,算是我和你父母的故交了,你也該叫一聲舅舅的。”
“舅舅安好。”
“好,都好。”韓知府說:“孩子那麼早就随你去了京城,不記得也正常。”
文長明尴尬地笑了笑,韓知府問:“你許久不回來,如今在家住着還習慣嗎?”
“畢竟是家裡,怎麼會不習慣。”
文延之說:“這孩子一大早還自己一個人跑到了承光寺,攔都攔不住。”
“長明才二十出頭,人年輕,喜歡四處跑沒什麼。”韓知府沖院子裡喊了一聲,說:“之禮,過來。”
從外面進來個小孩子,手上還有泥巴印子。
“這是我的小孫子,我帶着他出來玩兩天,剛好長明回來了,這兩天兩個人做個伴。”
文延之說:“長明也是年後才去上任,年前這兩天剛好閑着沒事。”
文長明就算想推诿也推不掉了,心想:怎麼到哪裡都要帶着孩子?
韓知府拉着自己的孫子,說:“喊表叔。”
“表叔好。”那孩子一邊喊着一邊把手放在身後把手上的泥土拍幹淨。
文長明口頭上應着,心裡卻想這聲“表叔”讓自己長了十歲。
文延之說:“後院的梅花都開了,又有雪景襯着,快帶孩子去後院逛逛。”
“好。”文長明拉着孩子的手離開了前廳,去了後院。
韓知府看着兩個人離開了,坐到文延之旁邊的椅子上,說:“我說你這人古怪,我孫子都有了,他母親去的早,長明這個年紀怎麼還不給他說親事,孩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