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趕到醫院時,毛利蘭剛睡下,他迎面碰上正要從病房門出來的江戶川柯南。
“…你,沒事吧?”新一蹲下身,手上将柯南轉了個圈,上下打量一番。他急匆匆地趕來,呼吸還沒有平複,因此在開口時被噎了一下。
在擡頭看到熟悉的臉時,柯南便放心地重新将大部分注意力投入追尋真相的深思之中,任由新一擺弄他。直到被轉了一圈重新與那雙眼睛相對,焦急與擔憂通過眼鏡後的窗看進他的小房間,柯南才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麼。
意料之外但也并不意外。他會因為擔心蘭擾亂一部分理智,他也會溫柔地關心小孩子。
“蘭姐姐隻是擦傷,現在已經沒事睡着了。”柯南自作主張地答非所問,他看到新一眼中的焦急褪去一部分,但擔憂絲毫沒有減退。莫名其妙地,他覺得從米花車站開始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一點,“我也沒事,你看!”
說着,柯南當着他的面大幅度活動着四肢,來佐證自己的話。
其實事實并非如他所說。隐藏在衣服下可見的幾處擦傷已經在救護車到來前,在車站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消過毒了。而在肉眼無法看見的地方,那一隻狠狠砸在地面上的右肩處還隐隐作痛,隻是被他強行忽視,在終于放松一點的現在才在他的腦部神經占有一席之地。
“新一哥哥才是,怎麼怎麼快就知道這件事了?”在新一歎口氣,打算說教自己的冒險行為時,柯南猜出他的意圖,先打斷了他。
“這個…”新一站起來,和柯南一起走出房門,靠走廊的牆壁邊站着,給風戶醫生讓出了道路,“園子電話告訴我的。”
柯南立刻就想起了今天他們本來和園子約在銀座見面,以及剛才英理好像和她通過話。
“你…”新一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做了那麼危險的事,不顧自己安危,從奪命的列車鐵軌上救下蘭,但他也覺得這沒什麼好懷疑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什麼?”
“我是有說拜托你保護好蘭,但是也說過要保護好自己才對吧?”新一不去看他,隻是盯着對面空白的牆壁。
“……”柯南仰頭,隻能看到他平靜的下颌。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份上,你才七歲對吧?”
無聲在僻靜的走廊漫開,将走廊盡頭大廳的喧鬧隔絕出去。空氣中充斥着的冷漠無情的消毒水味随着從空調通風口流動出的看不見的風穿過發梢。
“……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空氣擦過聲帶黏膜形成的微弱震動借助空氣傳達到耳中。
“…你…”
“那種情況下去救誰是完全不用思考的事,不管是誰。”說完這些,柯南聲音更柔和了一點,“更何況那是蘭姐姐。你也一定會這麼做的對吧?新一哥哥?”
新一隻是低頭看向淺笑着的小孩出神,他覺得柯南的話好像在哪裡聽過。柯南說的對,如果當時在旁邊的是他,他也會奮不顧身。但這并不一樣,柯南怎麼看都是小孩子,就算自己認同他擁有大人一般的智慧,但從體型上他确實是小孩子。
“好了,新一哥哥,我們要主動出擊,快點找到兇手才行,否則我怕他會再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語調的情緒拉高一些,柯南伸手去拉新一的手,他們倆的事暫且可以放下,現在重要的依然是那個想要傷害蘭的連環殺手。
觸碰到的皮膚指節部分纏繞着一圈不屬于人體本身的粗糙,柯南看向他的手,食指的遠端指節被和膚色相近的創可貼包裹住。上次見面時他還毫發無傷。
“剛才在咖啡廳,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注意到柯南的目光,新一簡單幾句說明,“走吧?已經有目标了?”
“嗯。”
他們先去了米花太陽廣場飯店,在那裡拿到了拿把柯南當時忽略掉的傘,一把破了一個大洞的透明直杆傘。
“這樣一來,當晚在場的所有人就都有嫌疑了。”
“接下來要不要去找那位小田切敏也?”新一一邊彎腰将雨傘塞進車站儲物櫃中最大的櫃子裡,一邊問。
“你知道他在哪裡?”柯南幫他關上櫃門,将幾枚百元硬币塞進去,用鑰匙鎖好抽出。
新一從口袋掏出一張折起來紙晃了晃。
“現在去的話,剛好趕上他們樂隊演出。”
東京并不大,他們沒花多長時間就來到了那張樂隊演出宣傳海報上寫的地下live場,還沒有走下台階,就已經能聽到裡面熱情的搖滾樂混雜着歡呼聲了。
吵嚷的現場沒有人注意到門被推開,一大一小兩個人從那裡進來,昏暗空間中唯一被聚光燈點亮的舞台上,造型各異的四位男性正在用他們的不羁與放縱點燃台下的人群,将現場的氣氛推向頂峰。
在這種自由與危險交織的地方,新一從進門起就用餘光盯緊了柯南。被記挂的人倒是沒什麼自覺,自顧自地走到護欄邊,借着炫彩的燈光觀察四周。目光在身後靠在牆上,與整個空間格格不入的女性身上停下,柯南記得她,那天晚上在會場上緊随敏也離開的女性——仁野環。
她的表情寫滿了敵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柯南看到了燈光下更加顯眼的紫色,這麼說,環之所以會出現在會場,應該也是跟着敏也一起。
不等柯南上前搭話,台上吉他被敏也手中的撥片劃斷一根,發出刺耳悲鳴的同時,給熱鬧的空間摁下暫停鍵。敏也暴躁地抓住麥克,不顧炸麥聲沖着環的方向質問。
“臭女人!為什麼每天每天一直跟着我!”
焦點又在人群的竊竊私語中轉到了冷靜地靠在那裡的環。她伸直右臂,指尖直指敏也,當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說。
“我一定會代替那兩個被你射殺的警官,找出你當天晚上的殺人證據!”
說完,她不顧所有人的反應,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在開門前,她向敏也露出了挑釁的一笑。
“你想拿自己做誘餌?”柯南跟在她身後,樓下的live好像還沉浸在剛才的突發狀況中,除了柯南身後上台階的腳步聲,聽不到其他來時的響動。見她回頭,柯南繼續說,“姐姐,你是仁野守醫生的妹妹,環小姐對不對。”
仁野環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愣了下,在看到小孩子身後逐漸出現的人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真巧呀,工藤。”
柯南有些詫異,但他沒有表露出來,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看着走到自己身邊停下的新一,等他的反應。
“也不算巧,”新一又從口袋裡拿出那張疊起來的紙,伸手等着對方自己來取,“剛好撿到了環小姐遺落下的這張海報。”
環聳聳肩,徹底轉過身,走到剛好能碰到那張海報的距離。
“謝謝你特意送來……雖然我猜你隻是想來查案對吧?偵探先生。”她把海報放進包中收好,“說起來,你的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嗎?”
“什麼?什麼意思?”柯南皺眉,疑惑地從上到下打量着新一。
環終于又注意到了剛才讓她措手不及的小孩,她看看他,又看看新一。
“長得真像…你是工藤的弟弟嗎?”她後退兩步,重新拉開距離,“你哥哥早上突然很不舒服的樣子,連杯子都打碎了呢。我以為他得了什麼病…你不知道嗎?”
柯南茫然地搖頭,看向新一被揭穿後有些尴尬的表情,等着他的說法。那個世界的新一,難道遭遇過什麼其他的事嗎?還是說這是什麼平行世界的個體差異性?
“沒事了,你别吓唬他。”話是對環說,但新一的目光卻是看向柯南,“隻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因為昨晚沒怎麼睡。”
當時他正在和環說話,心跳加速的沒有任何征兆,瘋狂跳動地心髒擠壓着他的呼吸,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他本能地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妄圖通過松緩領口來幫助自己獲得更多的空氣。慌亂中,他打翻了面前半滿的水杯,玻璃觸碰到地面後粉身碎骨地躺在先它一步到達的液體中。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一分鐘,新一一邊道歉一邊彎腰去幫服務員收拾杯子的殘骸。剛才突如其來的痛苦還殘留了一絲在指尖,他的手指就是在這時被碎片劃破的,伴随着淺紅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慢慢滲出,尖銳的疼痛卻将他從剛才仿佛幻覺的世界中拉回。
柯南姑且沒有質疑他說的,但還是看向他不說話。
“我去偵探事務所那裡找到了當時環小姐留下來的名片,今早我就是約了她在咖啡廳見面,想要了解一下她對這次案件的看法。”
“該說的我早上已經說過了,我讨厭死我那哥哥了,所以我才不會為了他做出殺人這種事。”環說,“所以說工藤偵探,我早上說的委托你調查這起案件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幫我找到他的證據,讓真相公之于衆。”
“他?”
“就是小田切敏也。”新一向柯南解釋道。
“那你大可孤注一擲,潛入到敵人的大本營去。”
環詫異地看向面前這個酷似大名鼎鼎的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小孩,瞬間理解了他的意思。餘光掃到一邊目光灼灼盯着小孩的新一,她了然于胸,忍不住開口問他。
“小弟弟,你到底是?”
柯南隻是瞟了一眼新一,便毫無防備地繼續說下去。
“江戶川柯南,和新一哥哥一樣,是個偵探。”
考慮到工藤新一的現狀越少和人接觸越好,柯南提議分頭行動。新一有些不甘心,但還是聽從柯南的,沒有跟着一起,而是回到醫院保護在蘭身邊。臨分開時,柯南猶豫了很久才終于問起他,為什麼這幾天出門都戴着那頂帽子。
“這個嘛,”柯南确信新一沒有說實話,“小粉絲送給我的當然要好好帶着。”
柯南沒有多說其他,注視着他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