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音符跳躍在人來人往中,同形色各異的笑聲混合成一曲和諧的樂曲,為陽光下的童話城堡鍍上一層夢幻的顔色。城堡前休憩的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天真的孩童創造出的一個個流光異彩的泡泡偶爾闖入攝影師的鏡頭中,将無法永遠留下的美夢定格在眼中看向愛人的星光和嘴角綻放的梨花。
不同于電視中的宣傳視頻,仰視中高聳的城堡同毛利蘭記憶一角的畫面逐漸重合。她好像聽到有個聲音在她耳邊說着什麼,于是她追尋記憶的指引轉動脖子。記憶中自己身邊被白霧隐去樣貌的身影浮現出他應有的面貌,隻不過她覺得曾經那個人是看向自己的,神采飛揚,喋喋不休地叙說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緊縮眉頭,同樣仰視着她剛才看過的地方。
“我記得這個地方。”
“我記得新一這小子和你一起來這裡的時候,好像還破過一件「雲霄飛車殺人事件」,對吧?”小五郎補充道。
“……啊,嗯。”
被提到的人顯然有些心不在焉,敷衍着應了兩句。對于他的态度小五郎并不滿意,但礙于蘭的現狀,他努力忍下了想要動手的欲望。
“那我們也去坐坐看吧?說不定能想起更多的事!”園子說。
“我看看……”說着高木翻開了手中的地圖,“神秘飛車是在旁邊的神奇幻想島上。”
“那我們趕緊去吧!”
一邊說,園子伸手推着蘭的背向右轉,順着大道向目标走去,她們身後跟着小五郎,高木和偵探團一行人,小孩子沒有沉浸在遊樂園的氣氛中,表現的倒是比大人還要警惕,注視着四周。
“新一?”
被博士提醒,新一才拉回思緒,跟在最後,向那個他聽到後心跳聲又開始無限放大的地方出發。
雲霄飛車不愧是遊樂園裡最又人氣的項目之一,隊列甚至排到了有意裝飾得破舊的入口處。偵探團拒絕了一起搭乘這件事,留在能看到雲霄飛車軌道的路邊等待,負責帶這些小孩的博士也理所當然同他們一起。
入口仿佛一張吞噬世界的血盆大口,打在新一臉上的光也從暖陽轉為身後洩漏的微光,再變成牆壁上昏暗的燈光。若隐若現的光影在他眼前跳躍,組成模糊不清的畫面又被空氣的流動打散,隻留下暧昧的殘影在腦中揮之不去。
就像他對柯南說的那樣,在新一的腦海中,有關那天熱帶樂園的記憶其實很簡單——和蘭在這裡風平浪靜地玩兒到了晚上,最後一起回到米花町,沒有什麼殺人案,也沒有什麼離開後失蹤。他甚至完全無法想起那天的所有細節,不記得玩兒了哪些項目,吃了什麼美食,買了什麼紀念品。很明顯,這裡就是一切奇怪之處的開端,是那天在這裡發生的一些事導緻他的現狀,也許他和蘭一樣,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把與之相關的一切都封鎖起來。
園子偷偷用肘戳了幾下他,暗示他多和蘭講講關于那天的事,但她的力度并不能将新一完全拉出大腦的混亂。
隊伍緩慢地前進着,看到那輛過山車的瞬間,新一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從後方飛濺過來,将他的後腦與側臉侵濕。他伸手去觸碰臉頰,燈光的映襯下,他在接觸過那裡的指尖看到了暗紅色的血迹。
“喂,你怎麼了?”新一猛地回頭,對上了小五郎懷疑地目光,他重新看向指尖,那裡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你臉色看起來很差……”一直分出一點注意力觀察着他的蘭輕聲問道。
“…啊…沒事沒事…”新一努力打起精神頭,沖他們笑了笑,“輪到我們了,走吧?”
并排面對着他的園子和蘭回頭,果然前邊已經沒有人了,一旁的工作人員也正要提醒他們。
看着蘭上了第一排的座位後,園子伸手把準備去第二排的新一拽過來,也一同塞進了第一排,她自己去了第二排。
“柯南……道爾?”
放下安全杆後,新一轉頭,發現蘭正出神地看着他,小聲喃喃着。
“…想起什麼了?”
“嗯…一點點,你好像曾經對我說什麼「柯南道爾」什麼的,新…新一你喜歡福爾摩斯是嗎?”
“沒錯,看來帶你來這裡真的是個正确的決定。”
新一看到她因此而露出的淺笑,内心的洶湧波濤也平靜了一些。列車啟動,在他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前,他握住了蘭緊握的拳頭。
一段漫長的爬行後,在最高點隻停留了半秒的列車就順着軌道向下猛沖去。耳邊急馳的風聲遮擋不住同車的尖叫聲,與此同時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飛快重演又劃過——示弱的蘭,黑暗中的眼淚,血,無頭屍體,黑衣,長發的黑衣男人,眼神,前發遮掩不住的冰冷的眼神……
那雙好像殺了再多人也不在乎的冷漠的眼神看向他時,一把利刃直穿他的心房,遏制住他的呼吸。他張大嘴巴想要獲得繼續活下去的權利,但雲霄飛車帶來的呼嘯的空氣湧進喉頭,仿佛要将他的喉嚨撕碎。
當小五郎坐在出口不遠處的長椅上,抓着心髒處的胸口劇烈喘息時,站在旁邊的新一臉色竟然沒有比他好多少。蘭看看父親,又看看他,猶豫地問他是不是也恐高,卻引來了園子嘲笑的目光。
“沒事,可能有點中暑,我去買水。”說話間,剛被飓風沖擊過的嗓子被扯得生疼。
“那幫我帶瓶可樂吧?蘭,你要不要喝可樂?”
看到蘭點頭後,新一轉身向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走去。
剛剛眼前浮現的那些畫面顯然都發生在這個樂園的雲霄飛車這裡,其中很大一部分應該屬于那起「雲霄飛車殺人事件」。關于這個案件新一在網上,以及昨天和身為記者的環接觸時,也大緻了解過——一件手法十分大膽新穎,也十分殘忍的殺人案,兇手被他識破計謀後案件就結束了,結合剛才的畫面并無什麼疑點。倒是那兩個一身黑衣的男人,特别是長發的那位的眼神,他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會汗毛倒立。
新一直接将一張紙币投入投币口,在礦泉水和可樂的按鈕上摁幾下,聽到重物落下并撞擊的聲音傳來後,蹲下,冷靜地從自動販賣機下方的出口中,把瓶瓶罐罐慢慢取出,抱在懷裡,保持着那樣的姿勢思索起來。
“大哥哥,你怎麼了嗎?”
耳邊傳來小朋友天真的聲音,新一連忙轉頭,然後站起來笑着道歉。
“抱歉抱歉,你用吧,小弟弟。”說完轉身就要離譜。
還沒走出幾步,他的衣角就被拽住了,回過頭,還是剛才那個和柯南差不多大的孩子。
“大哥哥,你忘拿走找零的錢了!”說着他沖新一攤開手掌,掌心幾枚大大小小的硬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新一騰出手掌接過,向小孩道謝,看着他又跑回等在自動販賣機旁的家人身邊。乖巧的小孩,但和柯南給他的感覺很不一樣,雖然他已經知道柯南很會裝乖巧,像個小大人一樣,甚至有他無法看透的,承擔着什麼傷痛過往的一面。那柯南真實的小孩子的一面是什麼樣的呢?蘭說他和自己很像,喜歡福爾摩斯,喜歡推理,喜歡足球。柯南又經曆過什麼?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自己的問題,也想不明白柯南的問題。好像抓住了一點線頭,但無法得出最後的真相。
回到蘭他們的身邊時,高木和小五郎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的和蘭在說着什麼的偵探團和博士。
“高木警官他們呢?”
“新一,你回來了,”博士接過他懷中的一部分,“他們送友成回警局了。”
“友成?友成真?他出現了?”
“嗯,多虧了孩子們幫忙才抓住了他,那家夥還帶着刀呢,果然想要取小蘭性命的兇手就是他了。”
“這樣啊……”新一皺起眉,拿着兩罐可樂走到蘭和園子面前遞過去。
如果兇手是利用傘來通過硝煙反應,那麼說明他是還留在宴會廳的人可能性更高一點。當然也不排除友成真為了保險起見這麼做的可能,但兇手,真的就是他嗎?
新一想聯系柯南,但又想到萬一兇手還在逍遙法外,那柯南來說不定又會把自己陷入危險,如果他真的有頭緒了,一定會聯絡自己。
“這件事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聲音很小,但新一還是聽到了站在博士身邊面色凝重的哀的話,他确定哀是在對自己說的。
“結束了,好好和你的朋友們玩兒吧。”
哀隻是盯着他半晌,才撇了下嘴角,走向已經在談論下來去那裡玩兒的蘭他們。看她走遠,新一才又湊到博士身邊,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着。
“這件事恐怕還沒結束,現在警方和毛利偵探都不在……”
“什麼?!兇手不是他嗎?你知道兇手了?”博士在一開始的忍不住驚呼後,壓低了聲音。
“還不知道,但如果他不是,那蘭接下來說不定會很危險。博士你車上有什麼用來僞裝的道具嗎?萬一的時候得讓蘭不被發現才行。”
“這個嘛……”博士搖了搖頭,“對了,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新,柯南?”
“……他之前為了救蘭連命的不要,他還隻是個小孩子,不光是蘭,我也不希望他有什麼事。”
“好吧。”博士隻好歎了口氣,“雖然我這麼說你可能也聽不進去,總之新一,保護好自己。”
太陽把最後一絲餘晖也盡收于地平線之下,失去它的蒼穹被夜幕籠罩,但光明并未完全被吞噬,斑斓的彩燈點綴在遊樂園的每一個角落,繪制出一副不同于白日的光與影的夢境。
距離夜晚的遊行活動開始還有十多分鐘,巡遊通路的兩側早已在遊樂園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因此新一他們趕到位于主島夢幻童話島城堡附近的途徑點時,隻能站在人群的最外側,仰頭墊腳努力想要将之後的精彩表演看得更清楚一點。
口袋的震動就是在這時傳來的。新一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小聲囑咐博士,并退到人群後的建築屋檐下後,才按下接通健。
“我知道兇手是誰了!”幾乎是電話接通的同時,柯南帶着興奮的聲音就立刻從聽筒傳來,“是白鳥警官的主治醫生,風戶京介。但是我還沒有找到确實的鐵證,總之你先幫我告訴小五郎叔叔,詳細我之後再告訴你!”
“風戶醫生?兇手果然不是友成啊……”聽到柯南的話,新一神色一凜,目光向蘭的方向看去,不安在心底蔓延開來。
“诶?什麼意思?”
“下午毛利偵探和高木警官抓住了帶着刀想要靠近蘭的友成真,現在他們應該正在警局審訊他。”
“什麼!就是說警方和叔叔都不在蘭身邊了?”柯南終于注意到這邊背景音的不尋常之處,“你現在在哪裡?蘭姐姐呢?”
“…到此為止了,不要再被卷進來了,柯南。我會立刻告訴警方,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好蘭的…”
“你在說什麼蠢話?!現在保護好蘭是最重要的事才對吧?!”不等新一說完,來自柯南的怒火鋪天蓋地地砸下來,把他想說的話全部堵在喉頭,“你們現在到底在哪!”
“……熱帶樂園。”他無法反駁,也許是柯南的态度,又或者是柯南情急之下的稱呼,新一聽到耳邊有個微小的聲音在告訴他,「告訴他吧」。
“我現在就趕過去,在那之前蘭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電話被挂斷得很幹脆,新一深吸一口氣,他不知道這麼做是否正确,但現在并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如果真的遇到危險,自己一定要把柯南也一同保護好。他撥通了目暮警官電話,把柯南的結論簡短地傳達過去,并希望他們盡快派人過來這裡。打完電話,他轉身進了旁邊的紀念品商店裡。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回到了蘭身邊,燈光打在她臉上,失憶後一直無精打采的雙眸在此刻終于被點上高光。新一無奈地笑了笑,将手中裝飾着小點綴的圓框眼鏡框遞給她,并摘下自己的帽子,扣到蘭頭上。蘭轉頭,疑惑地看向他。
“把眼鏡帶上,頭發可以全部塞進帽子裡嗎?”
蘭沒有多說話,隻是緩慢地把眼鏡架在自己鼻梁上,并試圖把一頭長發塞進不大的帽中。這個過程并不順利,她隻好求助旁邊的園子,兩個人七手八腳總算是完成了這項要求。
“發生什麼事了嗎?”一系列不尋常的舉動讓兩位女生略顯不安,園子看看蘭又看看新一,問出口。
“别多想。”新一讓自己露出笑臉,故作輕松地說,“我剛才和小朋友們說好了,看完遊行後一起玩兒一個捉迷藏的小遊戲。”
這套說辭并不能說服蘭這個敏銳的女孩,但她也沒有細究更多,隻是點點頭把目光投向歡快的音樂響起的地方。
音樂聲逐漸清晰起來,在目之所及的道路盡頭,第一輛遊行車終于在萬千矚目中緩緩駛來。緊接着各式各樣的遊行車接踵而來,有的是巨大生物的樣子,有的是假面超人主題,還有打扮成各式各樣的動物人偶,在遊行車上随着音樂舞動。不管是哪輛,都被包裹在五彩的霓虹燈中,把幸福和歡樂同光一起傳遞給在座的每一個人。
手機再次震動起的第一時間,新一就接起了電話,周圍有些嘈雜,他不得不後退一步從人群中脫離出來,以保證自己能聽清楚柯南的話。蘭的背影就在眼前不遠處,他緊盯着她,除了電話裡的聲音和她的背影,一切都被他隔絕在外。
“現在在哪?”
“聖塔克魯茲街,吉祥物的車剛剛經過。”
“我看看…看到你們了!你把帽子給蘭了?”
“你在瞭望台?”
“對。小心點,他可能就在附近……有了!在你們右後方小巷,拿着槍!”
“什麼!”新一壓制住自己的音量,盡量表現冷靜地向蘭靠近,防止風戶察覺後铤而走險,“盯着他的動作,我想辦法帶蘭走。”
“博士,”新一把園子從蘭身邊推離一點,自己移動到蘭的右側,希望可以阻礙風戶的射擊視野且不把園子卷進來,同時他輕拍博士的肩膀示意他湊過來,“幫我一起帶蘭走……”
“危險!他擡手了!”
不等新一說完,柯南情急之下不被控制的音量就通過聽筒傳了過來。一股力量将新一和蘭都推開,力量的主人卻應聲捂着肩膀倒下,鮮血很快透過指縫滴在地上,淺綠色的袖子也被染成斑駁的深綠色。
“快點跟上蘭!”
新一連忙向蘭剛才的位置看去,隻看到她的背影轉過一個拐角後消失。來不及去管這場意外給周圍帶來的騷動,他立刻轉身向蘭的方向轉去,手機挂斷前隻聽到柯南焦急的低罵。
路過一家正在收攤到一半的小吃車時,新一緊急停下腳步,順手扯過用來防塵的防塵罩,不顧工作人員反應過來後的大喊,思索着蘭可能會的地方。他猜蘭應該是在看到博士也受傷後,不想再把無關人員牽連進來才會逃走,那麼她一定會盡量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跑。五個主題島中,隻有野生太古島會在天黑後結束所有項目,幾乎沒什麼遊客會去,而且那裡離這裡很近,蘭也許會往那裡去。
這麼想着,他也加快腳步往前趕去。
轉過一個彎,目标終于出現在他眼前,和蘭在一起的還有柯南。不等他有任何松懈,他們附近小朋友的氣球毫無征兆的爆開,是槍襲。新一三兩步趕到他們旁邊,抓起蘭的另一隻手腕,打算帶着他們盡快離開這裡。
“這邊!”
柯南也立刻反應過來,蘭幾乎是被他們兩個一起拖着,跟着他們跑起來。
“他已經開始不管其它人死活了,柯南你快點離開這裡報警,警方趕來前我會盡量帶着蘭躲起來的!”
“要走也是你走!比起來我作為射擊目标更小更好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