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安靜的海面被白色浪花劃破,有艘快艇匆匆從遠海駛向島嶼方向,引擎的震動聲連他們這裡也能隐約聽到。
柯南本能地按下眼鏡按鈕,調節距離放大:有誰渾身是血的躺在船上,臉被圍在他旁邊的人之一擋住不知是誰,而坐在他另一邊的人影即便有些許模糊柯南也不可能認錯,是新一。
那躺在那裡的人是誰?蘭?還是園子?他們發生了什麼?
快艇很快消失在視野盲區,柯南暗罵,把三個孩子拜托給哀,轉身就要往他們停放自行車的地方趕。
“發生什麼了?”不明所以的哀下意識追問。
“有人渾身是血的躺在船裡,新一也在旁邊,所以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蘭或者園子。”柯南匆匆解釋,手中已經播下新一的電話。
聞言,哀猛地回望向海面,那裡殘存的泡沫也即将被大海完全吞沒。她仍記得某個夜晚,那個女孩在槍林彈雨中飛奔而來,以身軀成為自己的屏障時的樣子。
她已經失去太多了。
“我也去。”
無人接聽的撥号音隻帶來焦躁,柯南随口應下,直到完全挂斷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答應了什麼。
哀的凝視如刃,柯南不多做猶豫,轉而直接通知三個孩子他們的離開,踏上自行車,往新一現在最有可能前往的島上衛生院趕去。
烈日下的奔走加熱心跳,推開衛生院的門時,柯南的氣息完全還沒開始平複,汗水沾粘發絲牽挂在額角和臉頰,緊随其後的哀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裡。
“柯南?小哀?”
蘭和園子完好無損地正站在走廊,回頭望來,柯南高懸的心放下一半,分出神在空間内搜索某個身影。
“那,久哥哥現在人呢?”海中意外的目擊者們三言兩語地把方才的不幸和盤托出,柯南終于松了口氣,開口問道。
蘭指向某個方向:“小久的話,剛才開始好像一直在那邊的房間裡呢。”
柯南乖乖應聲謝過,循着方向快步走去。
房間入口還隔着一道屏風,繞過屏風,新一正站在放有沾血潛水衣的床邊,俯身看着什麼。他聽到動靜,轉頭看向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兩個小小身影。
“剛好看到你和被咬的那個人坐船回來,擔心發生了意外。”柯南解釋道。
新一心領神會:“正準備去通知你。”
“所以果然這起意外有疑點?”柯南警覺。
“嗯,”新一示意他靠近,“你看。”
柯南拿出手帕,輕輕撥動翻弄潛水服破口處漏出的透明袋:“…有人故意想取他性命。”
“姑且從另外兩個人的态度看,不像是他們幹的。”新一點頭,“他們的潛水衣平時就寄存在千夏小姐的店裡,而且據喜美子小姐說的,通常店裡晚上并不會鎖門…我正要去店裡的保管室看看情況。”
“我和你一起,”把塑料薄膜放回原處,柯南側身面對哀,“總之至少不能讓他們現在以意外處理這件事,灰原,你有空的話,能去找小五郎叔叔帶他來這裡嗎?他出面的話會比較有信服力。”
“等、等一下。”面對突然派發下來的任務,哀略顯頭疼地後退半步:“不打算先簡單說明一下理由嗎?”
“有人在他的潛水服裡塞了用很薄的塑料袋裝着的魚血,如此一來,在下潛時會發生什麼事你能應該就能想象得到了吧。”新一撐着膝蓋俯身,“雖然現在被害者是否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但這個人的的确确是有預謀的殺人行為。”
邁出去的半步收回,柯南擡頭看向高度下降後靠近的新一的側臉,隐藏在碎發下的不和諧感讓他輕攥拳頭。
“…我知道了。”哀無奈攤手算是投降,眼前這兩個人總是這樣,理所當然地把周圍一切都卷入他們的領域之内,“真是的,也不知道我到底算你們的私人醫生還是任勞任怨的手下了。”
“都不是啦!是信任啦!夥伴之間不就是應該這樣嗎。”率真的回答裡夾雜着幾聲失笑,柯南拽住新一的手腕微微用力,“總之一起從這裡走吧?叔叔去的居酒屋也差不多是同一個方向。”
沒等哀跨上自行車,青天白日就已經醉醺醺的毛利小五郎搖搖晃晃地出現在衛生院附近,在新一眼疾手快的箭步攙扶下才避免一頭栽倒在地,哀和柯南不約而同翻了個白眼。
順勢帶小五郎去看過可疑的潛水衣,引導他通知島上警察上平這是一場蓄意謀殺——就在剛剛,醫生宣布傷者已經重傷不治身亡——甯靜的小島上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件,上平大驚失色,小跑着離開要去通知上屬警察廳請求支援。
乘千夏店裡的車回潛水店時,柯南不由分說地把新一推到後座最裡面,自己挨在他旁邊,把他和其他人隔開。
新一走進更衣室,剛打開放衣服和個人物品的櫃子,身後又有人推開門,他下意識捂住脖子回頭,仍舊是柯南。新一放下手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頭。
“我幫你。”新一隻自己解開了頸間的粘扣,幹淨的脖子裸露在空氣中,沒有什麼傳聞中可怖的傷痕,也沒有之前與他形影不離的變聲器。
男士潛水衣的拉鍊在背面,有人幫忙自然要更方便。新一背過身蹲下,垂頭等待柯南的動作。
“你不是去保管室?”拉鍊被柯南拉下,被束縛許久的皮膚終于恢複正常呼吸能力,連帶新一的心情也變得輕松許多。
還在途中的拉鍊頭停滞,接着被猛然拉到最底處,柯南松手擡頭:“我說你,該不會自己沒有發現吧?”
新一不解,回頭用眼神詢問。
“這裡,”柯南擡臂在自己的右側太陽穴上輕敲,“好像被損毀了哦。”
新一用指尖模仿柯南的動作摸上右眼角斜後側,果然,那裡的觸感不同于平日假面足以亂真的平滑,起了褶子。他揣着後怕立刻回想起來,一定是爬上寶藏獵人他們的快艇後,匆忙拽下護目鏡的時候造成的。
“肉眼沒那麼明顯,不過你還是沖洗完就快點回去處理一下比較好。”柯南後退半步,把空間留給已經站起來,潛水服褪去一半的新一。
他知道新一一時疏忽的原因是什麼,多浪費半秒死神就會離那個人更近一寸,這種争分奪秒的緊要關頭當然比他們自身更重要,隻是那個人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
誠然,那樣的重傷之下死亡并非讓人意外,不如說如果能夠僥幸揀回性命才是奇迹,就算是他們也沒有辦法每一次都換來奇迹的發生,所以現在他們能做的,也是他們作為偵探必須做的,那就是還死者一個事件的真相。
“好。”新一沒有拒絕,“有什麼發現随時聯系。”
在島上四處調查走訪一番,柯南回到民宿時,新一正盤腿坐在方桌前查看先他一步回來的哀帶回的相關照片,見他出現,豎起半邊膝蓋騰出一點位置。
快四點時,偵探徽章響起,三個孩子跑了好久也沒發現第二個暗号所指的地方,便來求助在他們眼中永遠無所不知的柯南。柯南無奈歎氣,隻好起身去往他們在的吊橋充當緊急救火員。
照片裡沒有發現什麼線索,臨近黃昏,小五郎那邊還沒有回來,新一決定去警署那邊看看情況。直升機的轟鳴聲盤旋在天空,他擡頭看,是警視廳熟悉的塗裝。
新一匆匆往直升機降落的地方趕去,有些意外目暮十三的親自到來。
“其實是和昨晚都内發生的一起搶案有關…”去往那兩位寶藏獵人下榻酒店的路上,走在最後的高木偷偷透露給新一,“說起來,柯南不在嗎?那孩子不是通常都會任性地加入搜查嗎。”
“那家夥現在姑且在當孩子王。”新一向他道謝,前邊不遠處的白鳥有意無意地瞥過來一眼,輕咳着警告這個組裡長期對外洩密的老好人警察。
高木連忙噤聲,倒是引得新一笑起:“抱歉。”
高木隻是長歎一口氣:“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毛利偵探或者你們兩個的時候總是會很自然而然地有問必答了…”
當然是因為柯南長久以來在案發現場的努力。新一選擇把話咽下去,畢竟這對他們來說會很方便。
名為松本光次和名為伊豆山太郎的兩位寶藏獵人面對詢問并不配合,也警覺地不去碰白鳥端來的水,顯然不是什麼普通意義上的守法好公民。還好高木急中生智,借口借火偷梁換柱來他們的火柴盒,獲得了他們的指紋。
指紋發送到警視廳那邊進行比對,在結果出來之前暫時也沒有其他可以調查的地方了,新一在路口目送又準備去居酒屋的小五郎離開,沒走兩步恰巧碰上去島上其他地方徒步轉換心情回來的蘭和園子,便一起回到民宿,柯南他們也已經回去,圍坐在桌子邊研究第三個暗号所指。
房東美馬和男雖然從中午見面開始就始終态度冷淡,但還是親手幫他們準備了美味的晚餐:刺身在燈光下晶瑩剔透,細膩的脂肪韌性十足,配合醬油和山葵讓鮮甜在舌尖綻放,來自海洋的饋贈都以最還原其本味的方式被呈現出來,即便是被煎烤過,也把深海的鮮香與單純的鹹味完美結合,配以腌菜、味增湯和米飯,成為簡單也隆重的無聲迎接。
來自博士的冷笑話猜謎如約而至,周圍幾個人猜得熱鬧,新一笑而不語地咀嚼着口中的米飯,餘光裡柯南好像在低頭寫着什麼,他也隻當沒看見。果然,發揮超常的元太的背後槍手被大家揪出,柯南讪讪把提示牌舉起來,接受另外兩個孩子的鄙視。
酒足飯飽,博士和美馬坐在夜色的屋檐下小酌兩杯,他們身後的房間障子門敞開着,幾個孩子聚在其中再次研究起困擾他們多時的暗号,除了哀坐在一邊看雜志,連新一也被他們拉進來一起讨論。
“給你們的提示是「海盜不哭」嗎?”雖然仍舊是一幅嚴肅的樣子,但美馬的态度明顯比中午軟和下很多,聽到孩子們的糾結,主動搭話來,“如果是「海盜哭泣」的話,我倒知道一個地方。”
線索送到眼前沒有不去看一眼的道理,時間尚早,他們連同準備出去飯後消食的蘭和園子,一行人踏着皎潔月光,悠閑地在美馬的帶領下向海灘走去。
海浪呼嘯着一下接一下撲上沙灘後又褪去,遠處的海不再是白日透亮的模樣,蘊藏着深不見底的未知綿延向遠方的礁石或小島,明月倒影在海面上,淌下一條閃爍的銀河,随着南風波光搖曳。
“…我好像見過這裡。”似曾相識的景色讓新一不由駐足于柔軟的沙上遠眺,再回過神,其他人都已遠去,隻有柯南停在那裡,也靜靜看着夜晚的海。
“我想,是因為「調月奏水」的畫。”柯南回頭,把剛剛浮上新一腦海中的名字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