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五更天,徐真真就因惺忪的睡眼摔了一跤。手裡的玉佩也沒攥住,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後成功磕到尖石四分五裂。
她正埋怨着玉佩廉價的質量,蹲下去絞盡腦汁想将碎塊重新黏上,隻見劍光一咻,一個吹胡子瞪眼的白發老頭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白發老頭端着态,居高臨下:“小鬼,你從哪裡偷來的這玉佩?”
徐真真的沖天炮顫了顫,仿佛蓄勢待發:“你把我當什麼了!”但她終歸還是有所收斂的,跟在方不知身邊這些日子告訴她,使劍的家夥,腦袋多多少少有些問題。如今方不知不在她旁邊,萬一這個糟老頭子突然犯病,她是絕對受不住的。
白發老頭義正言辭道:“當小偷。”
“你!”徐真真一個踉跄,雙拳緊握,氣憤填膺道,“這是莫...莫...你甭管!反正是有人給我的!”她一時半會兒沒有想起來那個拐走方不知的怪家夥的名字。
白發老頭遲疑須臾,試探問道:“莫九?”
“非也。”
從廟裡傳來一道聲音。
“我現在是莫十一。”
徐真真驚喜道:“方不知!”她噔噔噔地小跑了過去,特地選在莫十一的對側抓住了方不知的衣擺。
白發老頭是副嫌棄的表情,嘴唇抿成了個倒鈎。
莫十一下颌一擡,眉一蹙,道:“你這什兒個态度?”
“就你看到的态度。”白發老頭毫不掩飾地啧嘴,“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方不知在莫十一和白發老頭間掃了幾眼,朝白發老頭拱手作揖:“風前輩。”
沒有一個正經仙門出身的劍修不認得這張臉。
昆侖劍派的掌門,當世第一劍仙。
風聽竹分給了方不知幾眼:“噢,我好像知道你,清源的娃娃。”
“還娃娃,人家的爹不比你大?”莫十一噗地笑出了聲,伸出的想要去扯風聽竹胡子的手被後者用劍鞘打掉,“方不知,别這麼看着我,這家夥欠過我一個不小的人情。不然,以咱們劍仙的千金之軀,就算把他的洞府炸了都請不動他的。”
方不知停頓片刻,移開了視線。
風聽竹翻了個白眼,鄙夷道:“沒事了?沒事我就走了。這次也要抵一回賬,别抵賴。”
莫十一道:“诶诶诶,那不行,你還什麼事都沒幹呢。”他在四周望了望,随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倏地低下了頭,看着躲在方不知旁邊的徐真真,笑眯眯地:“你說是吧小真真~這個糟老頭子是不是在你摔碎玉佩後嗖地一下就出現啦?”
徐真真一愣,看了眼莫十一,又看了眼被她掃到草堆裡的玉佩殘軀,顯是沒有預料到莫十一能這麼快發現。但她可是徐真真,就算理不直氣也必須壯:“是!他還污蔑我是小偷!”
莫十一對風聽竹道:“嗯哼?”
風聽竹從唇縫中再次扯出了輕蔑:“呵!”
莫十一接道:“你敢發誓,你沒有瞞着任何一個人偷跑來碧落村,來解你那怎麼修都戒不掉的酒瘾?”他将手背到身後,得意地揚起頭,放輕聲音:“尤其是某位姓謝的監察。”
“呵!”
伴着良劍出鞘的龍吟,徐真真再次肯定了自己對劍修的“偏見”。就像這個怪得很的糟老頭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什麼都沒說明白呢,就那麼着急地禦劍離去,瞬息之間就化為了一個小點消失在天際。
方不知看向莫十一。
莫十一挑眉道:“怎的,看上我了?”
方不知又移開了視線。
徐真真探出個腦袋打量着莫十一:“我之前都沒聽過你。”
莫十一指着風聽竹離去的方向,樂道:“你不也沒認出他?”
“那不一樣!”徐真真辯駁道,“畢竟連方不知都說他看不出...”
方不知截道:“此番多謝閣下相助,若無他事,就此别過。他日閣下若至清源,我派當厚禮以待。”
莫十一頓了頓,忽地一手捂着心口,另手對着方不知翹着蘭花指,嗔道:“哇,你這個始亂終棄的男人!”
烏鴉扇着翅膀飛過,難聽地鳴叫。幾雙眼睛都默契地眨了眨。
徐真真努力憋得通紅,在挨了方不知一記眼刀後,意外洩氣,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方不知的眼角有些抽搐,他在盡力讓自己鎮靜下來,道:“還請閣下慎言。”
莫十一抿彎唇線,微微偏頭,身體前傾将雙手背後,語氣微妙地道:“我們都共過了生死,你怎麼說都該對我負責吧。”
在遇見莫十一以前,方不知還不懂得死皮白賴四個字是怎麼寫的。無論是修者還是普通人,見到他腰上的那柄劍後無一例外都會敬而遠之。哪怕是年紀尚小的徐真真,在他面前也會下意識地守着那個度。可以說自他記事起,就不曾遇到過這樣的人。
方不知愣道:“你...”他一點兒都處理不來這種情況,但也難以啟齒,耳根被莫十一遞來的視線燙起點紅。
“哈哈哈——”徐真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幸災樂禍的同時遭遇天降闆栗:“哎喲!你幹嘛!”她哼哼唧唧地,嘴巴要翹上了天。
而間接導緻她挨了這一下的罪魁禍首搖頭晃腦,拖腔拖調地道:“你想到哪裡去了?”
“咳咳咳...”方不知一口氣被換好,把自己嗆到了。
莫十一壞笑:“不會是那個吧?”
“你到底要什麼謝禮?”方不知側過頭去,半掩住自己的下臉,又補道,“說人話。”
莫十一直起身子,似笑非笑:“沒那麼複雜。我隻是想讓你負責到底,讓我看完這出戲而已。”
“也就是說!”他繼續道,抑揚頓挫,“讓我跟着你吧。”
方不知蹙眉看他,心裡忖度着後者的目的。僅是片刻的分神,就被莫十一的倏然靠近驚倒了重心。
“哦呦——”笑住了的徐真真嘴巴張得老大。
“當心啊。”莫十一纖細的眼睫下眸裡滿溢柔情,他的一隻手攬住了方不知的腰,幾乎整個人都要壓了上來。垂落的發絲輕輕挑逗過後者的臉。溫熱的呼吸間,有種古怪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