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能沉下心與他認真對視。
莫行雲的長發烏綢如墨,絕大多數時間都好像是像現在這樣随意地散着。他的膚白如玉,唇色薄淡。狹長的雙眸嵌于那張輪廓棱角分明,卻又有種和諧的柔美的臉上,其中正倒着他的身影。
他又開始能在耳邊聽到自己的心跳。
莫行雲歪過頭:“嗯?”
方不知垂下眼簾,轉過身。他又思考了很久,最終隻憋出一句:“很晚了。”
他身後的莫行雲挑了挑眉,挪愉地笑道:“又害羞了?”他故意朝着方不知的眼前湊去,想要故技重施。
方不知淡淡應道:“嗯。”
“嗯...”輪到莫行雲愣了陣,“哎?!”他張着嘴,與方不知越對視臉越紅:“你,你,你...”
留給他的隻剩下個方不知的背影。
上京城醒得很早,但方不知醒得更早。
長明之芒劃破虛空,撼落昨夜的積雪。劍走如龍,一招一式,翻飛騰轉。時而勢磅氣淩,似有斬破九霄之威,時而輕若遊雲,可比羽翼拂水。靈力控制之精妙,堪稱一絕。
收勢之後,風停水平。
莫行雲的掌聲響震了天,驚得路過的阿秦還以為是哪裡在放炮。
“好劍!”
方不知擡頭看他:“好在何處?”
莫行雲噎了下,随即用兩好反擊道:“好在人好看!”
方不知沉默着收回眼神,送長明入鞘:“該走了。”
莫行雲的嘴唇揚起,意味不明地:“恐怕現在暫時走不了。”
“郎君。”老翁從院子的那頭走來。他恭敬作揖:“望月樓的唐姑娘和藍姑娘前來拜訪,就在前廳。”
莫行雲興緻盎然地倚在欄上,居高臨下:“方不知,豔福不淺嘛。”他的臉被籠于陰影中,呼吸微沉,仍帶着清淺的笑意。
“不是。”方不知下意識應道。
老翁道:“唐姑娘說,她是帶藍姑娘來道歉的。”
“道歉?”莫行雲詫異道,眸光躍動,從二樓的欄邊翻了下來。他用手肘戳了戳方不知的腰窩,眉宇輕挑:“她們怎麼你了?”随後,他恍然大悟,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了,是向武德司告發你那事!”
方不知看向老翁。
老翁道:“老奴也不清楚,隻是她們确實帶了不少禮來。唐姑娘堅持要見到郎君,老奴勸不走,還望郎君恕罪。”
方不知颔首道:“知道了,我去看看。”他的手一揮,金制面具再現,長明也被收回識海。
“哎?”莫行雲拉住他的胳膊,“你真要去?進入章莪的時機錯過可又是要等上兩日了。”
“有法陣。”方不知停頓須臾,又補道,“一起。”
莫行雲喜笑顔開:“好嘞。”
晨光熹微,寒意仍是徹骨。
站在畫像前的藍盈盈裹緊了大氅:“樓…”
唐霧斂擡手阻了她的話:“我姓唐。”她在廳中左右踱步,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是什麼?”莫行雲的聲比人先至。
唐霧斂和藍盈盈隻瞧得個白衣人影嗖地一下飛到了她們帶來的禮箱旁,毫不見外地打開了其中一個蓋子,用拇指和食指夾起一些棕色顆粒,放到鼻邊,然後——
“阿湫!”
藍盈盈慢吞吞地用衣袖掩住下半臉,眼角不自覺上揚。唐霧斂則緊緊抿着嘴,肩膀微微聳動。
莫行雲的整張臉都要擠在了一起,他一把攬過與他擦肩而過的方不知的肩膀,怨聲指着廳中的兩人:“你們,你們帶的什麼暗器!想要謀害我家小霍,先過我這一關!”
方不知:“?”
唐霧斂噗得一下笑出聲來:“那是胡椒,一種調味香辛料。”
莫行雲狐疑地眯起眼,他剛要反駁,後腰就覆上塊溫暖,瞬間就讓他啞了聲。
方不知走到廳前:“不知二位姑娘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唐霧斂的笑收放自如:“霍郎君。”她拱手續道:“冒昧叨擾。此番,我是帶盈盈來與郎君道歉的。”
藍盈盈意會,蓮步輕移,雙手交疊于腹前,膝蓋相并微屈,低眉颔首:“一時失言,讓郎君遭了武德司的刁難,實非本意。今日特備薄禮,來求郎君諒解。”
“薄禮?”莫行雲又将下颌搭在了方不知的肩上,講話語調莫名抑揚頓挫,“這可真不少啊。”
藍盈盈被他看得内心有些發毛:“因為…因為不知道霍郎君的喜好…”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站在一旁的唐霧斂若有所思,她拍了拍藍盈盈的肩膀,上前一步:“這位郎君。”
莫行雲哼了聲,呼吸勾得方不知頭皮發麻,這才反應過來現在的場景。他暗自将腳往後挪了些,踩上某隻靴子的靴面,但莫行雲仍紋絲未動。
唐霧斂的笑意加深:“這不就證明了我們是真心前來道歉的嗎?”
“當然。”她雙手背後,發簪的墜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如果你覺得還不夠,我還有個更具有誘惑力的禮物。”
“有關武德司,給郎君的那份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