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裡的夜晚,很冷。”她小聲的解釋,“擠一起的話,可以取暖。”
伴随着夜晚的來臨,氣溫陡然降低,看着小姑娘抱着母親和弟弟凍得瑟瑟發抖,謝南星變身,用柔軟的毛皮幫她們驅散刺骨的寒意。
注意到米莎将半截斷刃緊緊握在手裡,兩眼死死地瞪着通往外面的隔闆,她忍不住好奇。
“外面有什麼嗎?”
“噓——”
呼嘯的風聲從地洞上方刮過,其中居然夾帶了一連串讓人後背發涼的嘻嘻聲。
風裡怎麼會有笑聲?
“居然蔓延到村子……這裡真的不能再待了。”米莎一臉愁苦地輕拍睡着的弟弟。
“那笑聲怎麼回事?”謝南星肯定自己沒有聽錯。
“是亡靈……”米莎咬着唇,恐懼的語氣中帶了憤恨。
作為西陸最北端,多次成為戰場的北境森林每到夜晚就會有大量亡靈徘徊。雖說絕大部分都隻是最底層的幽魂,但因為數量衆多,再加上死去半獸人的惡念詛咒,已讓大部分北境森林都變成了活物禁區的高危場所。這也是導緻傭兵隻敢早晨進入,黃昏撤離,從不在森林裡過夜的原因。
白天要避開人類的搜索,夜晚要提防亡靈的侵蝕,艱苦的生活看不到希望。靠着地脈點和薩滿,半獸人才勉強避開傭兵和亡靈的雙重封堵。
三年前,村中最強壯的幾位戰士在狩獵時離奇失蹤,讓班達不得把村子遷到更外圍的區域,以躲避越來越活躍的亡靈。相比之下,隻在白天出現的傭兵要更容易對付些。
一想到詛咒纏身的母親,米莎隻能硬着頭皮說服謝南星留下。
“地淵之民在西大陸的待遇不會比半獸人好多少,同樣是黑市和奴隸場的常客。與其出去冒險,不如留下來,村民的态度……隻是被人類欺負狠了。”
然而小姑娘的辯解卻隻起到了反效果,謝南星有些明白阿爾溫為什麼會想離開安托雷了。
與之相比,地球真的是世外桃源啊……
一連串的咳嗽聲打斷了二人的交談。桃夭醒了,但面色比剛遇到時更蒼白,氣色也更差。
熟練地給母親拍背順氣,米莎迫不及待地分享她昏迷之後發的的事,着重提了謝南星答應點亮星圖時允許在場。
“别……白費力氣了……”
桃夭連連搖頭,氣若遊絲地解釋。
“我這個詛咒一般法子治不了,要徹底拔除隻有兩條路。一是擁有超越施咒者的力量,二是殺掉施咒者。二十年的時差拉開了你們位階的差距,他已然不是當年什麼都不懂的新人,而你……也不可能對他痛下殺手。”
他?
謝南星一怔。
一個身影伴随着閃電在腦海中炸開。
她在時異局唯一的熟識隻有田健,傳承了雷元素的他也明确表示過想成為法師。
可……田健為什麼要這樣做?
桃夭與他素不相識,也應該無冤無仇……
随即,她想到了和陸離纏鬥時被田健偷襲的事。隻是為了一個翻譯道具,他就不顧幾年的友誼痛下黑手。
驚訝、疑惑、痛惜……藏不住心事的表情讓桃夭稍稍寬慰,偏頭望向一旁的姐弟倆,她眼角留下淚水。
“那倆孩子就托付給你了。我雖是巫女和法師混血,卻隻傳承到了占蔔危險的單一天賦。就在班達預知的同時,我也預感到了自己的死亡,一如二十年前蘇醒時看到的死兆——一具被泡藥水裡的标本。命運的終結即将到來,不要做無謂的掙紮……”
還沉浸在震驚當中的謝南星頓時失語,不知道要如何答複這與托孤無異的請求。
“雖然我極力抗拒,甚至妄圖以淘汰這種愚蠢的方式躲避。可當兩個世界重疊的那一霎,才明白到凡人的力量有多渺小。任憑我如何努力,終還是被拉到了這一邊,不論我多麼謹慎,還是逃不過宿命。現在,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這倆孩子。我知道我的要求是在強人所難,但這是身為一個母親最後的願望。”
“我也看到死亡預知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你選錯托孤對象了。”受到桃夭的感染,謝南星也有些喪氣。
“隻要你存活一天,就請庇佑他們一天。”桃夭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又昏迷了?
猶豫片刻,謝南星施展了她唯二會的祈禱術。
如同冬日的暖陽照拂在身上,感覺到溫熱的同時也覺得安心。夾雜着嬉笑聲的冷風不知何時停了,凍得人瑟瑟發抖的寒冷亦随之消散。
就連門外漢的米莎也覺察到了這一次的治療與班達的不同。看着對此渾然不覺的謝南星,她打從心裡歡喜。
這一次母親是真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