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地道已走到盡頭。遠離半獸人村子後,凍得人瑟瑟發抖的氣溫居然緩緩回升了。
指着頭頂上垂下的粗壯根須,桃夭表示從這裡往上挖,很快就能到地表。不過在那之前,她們得在地道裡等到天亮,以避開夜裡四處遊蕩的幽魂。
“走了大半夜,睡一會兒吧,天亮了我叫你。”輕拍謝南星的肩,桃夭示意她把自己放下。
靠着幹燥的地道,已經有些困頓的謝南星還真睡着了。
呼呼呼……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又是……預知夢啊……
自從蘇醒之後就頻繁的做夢,謝南星都有些麻木了。
這回又是什麼?
四周的景色模糊不清,快得像飙車,視角起起伏伏,直到在陡峭的崖壁刹停。隔着淺淺的河灘,能眺望到遠方堅固壁壘的輪廓。
直至這時,謝南星才意識到,這竟然是薩滿的視角!
班達說要去北方的霜寒要塞報信。可,為什麼會夢到她?
很快,這個疑惑就被解開了。
黑焰夢魇與英武騎士滞空于河面之上,以迅雷之勢剜挖出了班達的心髒。而她集全部神恩所發出的光芒還未到達足以示警的高度,就被騎士隔空輕輕一握,悄無聲息熄滅了。
下意識地啊了一聲,騎士猛然扭頭,看向已躺在地上的屍體。
[窺夢?]
随着夢境劇烈地颠簸扭曲,謝南星得以從這奇怪的預知夢撤出。一睜眼,就看到桃夭母女關切的眼神。
“你還好吧?”
“還、還好……”謝南星虛汗直冒地坐起身。
第二次了,在預知夢裡被發現。
“你睡下沒多久就滿頭大汗地直搖頭,我怕你魇着,就讓米莎把你搖醒。”
“謝謝,我确實做了一個……怪夢。”在異界宛如新生兒的謝南星并不知道,這是來自命運的暗示,與她有關聯之人遭遇了危險。
[那名薩滿在前往要塞的途中遭遇強敵,已經殒命。你會有所感應,是因果絲的斷裂,從此她與你不再有瓜葛。]精神交流的對象從副人格切換回主人格。
班達死了?
老薩滿雖然結識的時間不過半天,還給謝南星留下了不錯印象,怎麼說挂就挂?
[你不是已經預見到了麼。]
可……那是為了不暴露有預知力的謊言啊,不是真的!
[你似乎還不明白預知的本質是什麼。下至低賤如塵埃的劣化種,上至星辰般閃耀的諸神,無一不是起源自世界樹。所謂的‘預見’,不過是窺視到從誕生就已經定下的命運,過程或許會因為各種外力有所不同,但結果是不會更改的。除非有超越為其寫下命運的力量。我想,身為樹衛使的你不會不知道,在這安托雷,世界樹既是星球的化身,也是萬物的孕育者,沒有誰的權限與力量能越過它。]
不敢看桃夭關切的面容,謝南星想起了她在預知說起過的死兆——被泡在藥水裡的标本。
可惡,照你這麼說,她最終還是要迎來那樣的結局嗎?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過程或許會因為各種外力有所不同,但結果不會更改。她終歸要死,區别在于被傭兵放的火嗆還是被亡靈的死氣侵蝕而死,以及……被你救了卻最終還是落入仇敵之手……]
[住口!别說了!]
謝南星用憤怒來遏制最後沒說出的幾個字,以迫使自己不去想将來可能會發生的悲劇。
猶豫再三,她還是沒把這個不幸的消息說出。
一是怕洩露自己有預知的能力,二是怕她們傷心。時間雖短,但仍能看出老薩滿對這母女應是時長照拂,否則那些村民也不會一臉憤憤不平。
“天亮了嗎?”
“還沒有,不過也快了。”
示意母女二人退遠些,謝南星變身合成獸,用鋒利的爪子刨土。果如桃夭所說距離地表不遠,吭哧幾下就刨出一個等身寬的洞口。
把母女倆送到地面,解除變身的謝南星迅速換上米莎父親的舊衣。
除了語言不通,這每次變身都要撐破衣服也得盡快解決才行。
剛把過長的下擺塞進褲腰,穿過樹林的微風就送來了不屬于自然的喧嚣。
人聲,動物聲,以及似乎是車轱辘的聲音……
“怎麼了?”看她聚精會神地側耳聆聽,米莎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很熱鬧很嘈雜,像是在趕集。”
同樣緊張的桃夭松了口氣:“我從朱鴻那裡聽說,他把地道的出口留在城鎮附近,具體是什麼方位就不清楚。”
看着米莎用破布包住弟弟頭上的獸耳,又把垂在身後的尾巴塞進褲子,謝南星不禁為她們擔心。
“沒問題嗎?被發現的話……”
“小看我?三年前就獨自去過行腳商人的營地換過東西。”小姑娘得意的賣弄起自己的經驗,“都以為我是無家可歸的孤兒,這在北境司空見慣,沒人會起疑。”
其實真正讓米莎不被懷疑的是獸化太少且容易隐蔽,絕大部分半獸人的獸化多以面部和無法遮擋的身體構造居多,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好吧,那我呢?”沒有鏡子,謝南星看不到自己的外表,也不知是否引人注目。
桃夭笑了笑,把米莎系在腰間的斷刃遞給她。
“你看起來像負氣離家出走的蠻族孩童。”
孩童?
靠着锃亮的劍身,謝南星看到的是一個全身都是灰仆仆的‘少年’。亂翹的黑褐色及肩半長發,滿是灰塵和泥土的臉,以及過寬和過長的衣服都加重了幼年感。
“你不能再用原來的身份、原來的模樣接觸這個世界。”
對于桃夭突然提出的要求,一頭霧水的謝南星還來不及問緣由,就聽到了讓她震驚的答案。
“田健針對的,隻是我們這一期調查團……确切的說,是調查團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