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冷笑。
她經常來店裡看書,難免跟店員交流,雖然盡量把自己包裹嚴實了,但再糊也是個咖,還是比自己想象得受人關注多了。
以後要吸取教訓。
這麼想着,千金已經收拾好包包,從書店半鎖的側門擠出去了。
-
要查的資料沒完成,千金郁悶得不行。
也不敢再去同家商場裡的另一家書店,直接改變計劃,倒騰了幾趟地鐵和公交,來到六環外的一處自建房區。
這裡不比内城繁華,但管理還行,安全有保障,是她選了好久的。
現在是白天,租客們大都在上班,周圍很安靜。
哪怕還下着小雨,空氣陰冷潮濕,光線暗沉晦澀,千金卻嗅到了難得的自由氣息。
她攤開雙手,仰起臉,任雨絲吻上臉頰,随意轉着圈。
腦海中蓦地閃過一些畫面,模糊卻又格外真實。
穿着校服的她也是這樣站在雨中,一邊淋雨一邊招呼另一個人:“快來啊,多淋淋雨,你就不怕水了。”
那人隐在濃郁的霧氣中,看不清臉,高瘦修拔,氣質卓絕,沉默得像個啞巴。
“真晦氣。”
千金嫌棄地皺眉,沒了心情,快速走到一間水泥平房前,從包裡扒拉出鑰匙開門。
房間不大,三四十平,一整間,牆上刮了大白,地上還是水泥面兒。
千金用紗簾把房間隔成了兩塊兒。
外面一間小客廳,小而簡潔;裡面是大一些的卧室,布置得溫馨甜暖。
千金換上睡衣,往軟厚的床上一撲,發出放松的喟歎聲。
這裡雖然條件簡陋,卻是包容她疲憊靈魂的一方淨土。等離開時,大概也是唯一舍不得的了。
癱了一會兒,千金爬起來準備幹正事。
有些床頭櫃表面上是床頭櫃,實際上是保險箱。
千金把上面的東西挪開,蓋布掀開,打開保險櫃的門。
裡面的空間用了一大半,裝着各色紙張,有泛黃陳舊的報紙,打印的電子媒體新聞,手寫的一沓沓紙頁,還有……帶着紅頭的一摞司法文書。
因為時間久遠,紅色已經褪去,但千金無論什麼時候看見,都感覺觸目驚心。
就是這些薄薄的紙張,讓父親锒铛入獄,讓她明朗的生活戛然而止,讓她與乖巧可愛的妹妹生離,讓她被迫長大、咬牙活着。
手寫的紙張上,是千金這麼些年到書店查閱資料積累下來的,包括法律知識與當年的輻射案件、父親所涉案件的相關内容。--許骁監控得緊,她不敢在網上留下任何痕迹。
雖然艱難,但她絕不會放棄為父親翻案。她堅信,父親是無辜的。
千金把所有資料分類擺開,像之前每次那樣整理思緒、确認下一步任務。
最後發現,還是要拿到原始卷宗,找到當初的證人,讓他說出實情,才有可能改變結果。
難度堪比許骁破産,她翻身做女主。
千金肅着臉,拿過信紙,開始書寫。
先前她細細篩選了幾個刑辯律師,資曆深,實踐經驗豐富,勝率高,人品和職業素養也不錯,幾年間慎重地寄出了數封匿名信,希望得到他們的建議和幫助。
好消息是,許變态那邊沒反應。
壞消息是,律師們也沒回應。
但對于這條暫時安全的路,千金還是抱着希望。
她慢慢寫完三封信,裝進信封,寫好收信人地址,貼好郵票。
這三封信,有兩封是給先前的律師,一封給新的律師。
這是千金的習慣,也是新的嘗試。
忙完這些,她把房間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再給自己化了個易容妝,天就全黑了。
出門後,她先去了最近的郵局,把信投遞出去。
然後再換乘地鐵回内環。
不料趕上下班高峰,愣是擠不進去入口。
千病人自覺擠不過,打算就近溜達溜達,等人潮散去。
注意到新開的商場,千金便移步過去,看看是不是有書店。
之前的那家書店,甚至商場,都不能再去了。
商場剛開業,優惠活動和慶祝表演多,同樣人頭攢動。
一樓的露天中庭布置了一個巨大的展台,上面擺放着碩大的慶祝蛋糕,造型可愛搞怪,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千金趴在三樓欄杆邊,摸摸咕咕叫的肚子,決定五分鐘之内要吃到它。
忽然聽到中庭傳來驚呼。
隻見展台旁兩米高的大花籃正搖晃着向一邊歪去,下方站着幾個被吓呆了的小孩子。
骨子裡的建築細胞蟄而不滅,千金之前就注意到,這隻花籃由多根鐵條和木條搭成,雖然中間銜接處用釘子敲得很密,但底部和頂部固定得并不牢靠。
特别是頂部,大概是為了美觀,那彎彎的花籃提手并沒有用鋼線固定緊,隻松松地插在籃框的空隙裡。
本來确實沒多大危險,隻要沒人硬去晃去踢。
但執行者可能比較年輕,或者很會教育孩子,所以沒有預料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破壞力極強且責任感極低的生物--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