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才命令你閉門思過?你闖出來的禍,要我來收拾。你還不交乖,就這會兒時間都呆不住,又來找茬!”
沐波無聲圍觀大哥教育不成器的女兒,面上波瀾不驚,心中驚濤駭浪。
大哥大概是覺得依依心思淺薄,又确實欠教訓,惱她總是無腦惹事,恨她不是男兒,加上眼前的困局與大家長觀念作祟,指責起她來就沒完沒了了。
但依依小時候就不好相與,腦仁兒不大,脾氣不小。三個孩子就屬她霸道。
剛才他沒說透,可依在二哥家處境艱難,依依做出了很大貢獻。
上學後也是一校霸,欺負同學甚至老師的事沒少幹。
可依去世後,更是被那位手眼通天的許少愛屋及烏,寵得無法無天。
這會兒能忍得下大哥的粗暴斥責,倒是沉得住--
“差不多得了,爸爸。”沐依依擡腳踢倒地燈,忍不住了:“你在外人面前裝一裝也就算了,現在都是自家人,你别說着說着自己都信了!”
“姐姐前腳剛死,屍骨未寒呢,你和媽媽後腳就出了國,抛棄了我。”她雙眼含淚,委屈怨憤。
怎麼又絮叨起車轱辘話來了?
沐波暗暗打了個呵欠,準備做和事佬。“哎呀,算了算了,都不容易……”
“什麼不容易?三叔你除了吃和睡還知道什麼?!你容易,二叔容易,我才不容易!”
沐依依仿佛因為被罵得太過,又沒休息好,情緒已經不穩定,隐隐有發瘋的趨勢。
不買他的賬,轉頭用力拍落大哥的手,自己反手指過去。“他最容易。賣一個女兒不夠,還要賣第二個!第一件貨品不滿意,就直接毀了,接着出第二件!”
什麼意思?
沐波對于家族秘辛有着異乎尋常的敏銳,幾乎立刻就察覺出她話裡的巨大信息量。
隻是這丫頭腦子雖然不太好,但還有一點,沒完全失去理智。
話說得委婉,給大哥留有餘地,也沒堵死她自己的路。
“哎哎,說什麼胡話呢?知道你為公司的危機着急,但也不能急火攻心、口不擇言呐!你爸多疼你姐妹倆,你心裡沒數嗎?你姐姐車禍那時--”
“那時爸爸着急逃離,确實是因為害怕。但究竟是害怕再也見不到面目全非的姐姐,心生悲痛;還是害怕看到面目全非的姐姐,會心虛慌亂?!”
沐依依再次接過沐波話頭,情緒飽滿,表情到位。
這下沐波完全确定,不僅是他們三兄弟之間,連眼前的父女之間,甚至大哥大嫂夫妻之間,都互相藏着掖着。
還不是簡單的小算盤,而是一見光就死傷成片的劇毒龃龉。
比晚宴上的毒海鮮還毒。
窺破驚天秘密,沐波毫無可能被滅口的驚恐,全是掌握更多主動權的得意。
他故作擔憂,心裡已經悠閑地品評起了沐依依。
這會兒演技多好,怎麼一到鏡頭裡,就成死人了呢?
“你姐姐去世這麼久了,你還在斤斤計較、耿耿于懷!有這股跟死人賭氣的犟勁兒,你把它用在許少身上,咱們家還能被欺負成這樣?!”
沐海狠狠抽了口煙,摔在地上。“行啊,都覺得這個家要散了是吧?都不演了,打算撕破臉了?來吧,敞開了說,暢所欲言!依依你接着說,我為什麼會因可依的死心虛!”
沐依依眨了眨眼,神色迷茫,仿佛剛才鬼上身了。
“怎麼不心虛呢?姐姐自小離家,你本來就沒盡到做父親的責任,最後還沒保護好她,也沒救回她。要不是我努力替她守着許哥哥,現在哪兒還有我們沐氏!”
“許哥哥說,他身份敏感,不方便明目張膽地幫我們,隻能在幕後低調操作。這次沐氏算是跌了個大跟鬥,需要花大價錢善後。許哥哥已經撥出了專項資金,全力支持我們公關。”
她說着,表情逐漸驕矜起來。“您那義女又陪吃又陪住的,許哥哥不但一個子兒沒給,半夜還把她趕出來了。她再像姐姐,也比不過我這個親妹妹在許哥哥心中的份量。”
“誰說她像可依了?她明明像千--”
“千辛萬苦生下你們的母親。”
沐海垂眼掩住閃爍的目光,自然地收起疾言厲色:“這倒是個好消息。阿骁一向重義,你也是我們家最有出息的。”
沐依依雖然不打算這時候跟他撕破臉了,但還是忍不住嗤笑:“盡力而為罷了,我也就這點本事了。如果您像二叔那樣被帶走,我也沒能耐撈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