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姬乘淵端詳她一眼，語氣奇怪地問：“你能作主？”
姜應啼：“能。”
他又不說話了。
姜應啼又提心吊膽等了一會，正當她心灰意冷時，這位終于開了尊口，“帶路。”
*
碧波後山種植着很多高大的杉木，據說是第一代始祖遺留下來的奇樹，但看上去平平無奇，目前沒有發現有任何藥效，砍來做烤鳥的柴火倒是挺趁手的。
樹冠層疊如雲海，林間彌漫着濕潤泥土的氣息，陰暗處各種菌群競相生長。
若是宗門裡隻有她一人倒是無所謂，但現在她不想這顆不定時炸彈撞上自己善良可愛的小師妹，于是帶他走了後山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直接上到主峰。
姜應啼走在前面，這位大爺輕傲地環着手臂，步履閑散跟在後面，有時姜應啼會故意走快一些想甩開他，但一回頭這位大爺又會姿态閑散不遠不近地走在後面。
但凡走到一些帶泥的台階上，他都會停下腳步站定不動，咳嗽幾聲，皺眉看向姜應啼，示意她解決，直到那處污穢解決後他才肯重新擡腳。
姜應啼：……
姜應啼發誓，這是她出生以來遇到的最龜毛的男人。
但她沒有表露出絲毫不耐煩，笑眯眯地将他恭迎上山，安排進小廂房。
并不是姜應啼故意怠慢他。而是碧波質樸，主峰上隻有大小兩個廂房，她住的大廂房以這位的潔癖絕對不會稀罕住，所以隻能安排到空置的小廂房。
說是小廂房，但實際面積并不小。
但顯然這位大爺很不滿意，他站在門檻外質疑地打量着這間灰撲撲的房間。
姬乘淵抿了抿唇，下颌緊繃，嫌棄的目光一寸寸掠過房間内的每一件器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碧波似乎是太衡靈脈上遊唯三之一的大宗門，如今落魄至此？”
看着這“家徒四壁”的房間姜應啼也有點不好意思，她難堪地撓了撓頭，讪讪道：“前幾年宗門欠了外債，無奈下隻好把一些值錢的物件都拿過去抵債了。”
姬乘淵：“……”
作為坐擁整個妖界，富貴尊榮堆金積玉的妖尊大人很難理解欠債二字，還是一個往昔鼎盛的大宗門欠債了。
姜應啼看了看房間，又看了看姬乘淵，“這個大人你……”話音未落，姬乘淵眼風厲掃而過，她識趣地閉嘴，不敢催他進去。
兩人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姬乘淵無言半響，動作了，纡尊降貴地邁開步伐進房，看着姜應啼給他擦拭好了凳子才挪步過去坐下。
姜應啼自是知道他最迫切的需求，後腳跟着坐下示意自己給他搭脈，姬乘淵挽起袖子，姜應啼伸出三指搭上去。
她把着把着面上逐漸浮現上複雜，唇角好像為難似的抿成直線，眼神卻難以克制地越來越亮。
其脈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還真是喜脈，這系統的新手道具這麼神奇？
姜應啼緩緩放下他的手，沒有醫修能對如此特殊的病例不心動，她不留痕迹地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這樣的病人她一定會帶給師尊師妹開開眼，三人一塊好好研究下。
她語氣頗為驚奇，總結道：“這男人懷孕真是前所未聞……”
見姬乘淵警告的眼神掃過，姜應啼皮一緊，被掐脖子的經曆猶在眼前，她話頭一梗，正色肅然道：“但大人你放心，我們碧波其他是欠缺了些，但是各類疑難雜症的古書典籍确是不少，多如牛毛，茫茫書海裡我相信總有一本書裡能查到大人您的病症，不過需要一點時間罷了。”
姜應啼和姬乘淵都堅信這是一種病症抑或者邪術。因為兩人清清白白的什麼也沒發生，這肚子裡的總不會是真的胎兒。
聽說了姬乘淵有反胃之兆，姜應啼道：“那我給您開服藥方吃着先？”
姬乘淵矜傲地颔首，默許了。
姜應啼當下開了藥方，轉身就去隔間配好藥，制成易吞服的小糖味丸，拿給姬乘淵。
姬乘淵纖長的手指轉了轉裝了藥小瓶子，他倒不怕她下毒害他，身懷青蓮怒火他不懼世間任何一種毒藥。
倒出藥丸吞下，隻能說不愧是底蘊深厚，唯一一個醫修飛升了的碧波仙宗，藥一下肚，轉眼間那股萦繞在胸前揮之不去的惡心感一掃而空。
看着這人吞了藥後神色稍霁，姜應啼知道自己的藥管用了，長舒一口氣。
更深夜重時候不早了，姜應啼讓他先休息，次日再來把一次脈。
姜應啼推開門，正準備離開，在退出房間時倏然想起什麼，頓住腳步，“大人，還沒問您的名諱？”
姬乘淵慵懶地撐着頭，聽到這話，他直起身惡劣一笑，饒有興味地看着她，一字一頓道：“姬、乘、淵。”
他準備觀賞這個小弟子吓破膽的瞬間。
誰知姜應啼隻是淡淡“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平靜地掩上門離開了房間。
姬乘淵還未翹起的唇角一僵。
待她離開房間，姬乘淵收回視線，眸色一點點變暗，神色沉靜無波瀾。
姬乘淵沒有說出自己是通過血脈之法找上她的，目前看來這個醫修确實對此事毫不知情，但羅盤能找上她自然說明她也不是毫不相幹的，他倒要看看面對這樣的情況這個醫修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真的是她，姬乘淵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面。
那他會毫不留情殺了她。
——
更深夜闌中，披星戴月在原地等候許久的無情終于收到了自家尊上的傳訊。
——回十六宮，帶上本尊常用的器具，本尊在這住下了。
無情：？
無情神情恍惚，擡頭望天，閉了閉眼，又看了一次手裡的訊信。
這一下更懷疑人生了。
果然是天黑了該睡了嗎？
不然他怎麼看到去殺人的尊上追着追着住到人家姑娘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