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妻子生産而亡,後一天就續弦,而且花轎棺材擦肩而過,任誰聽了大約也得把這男的罵個狗血淋頭。
總之,沈君玄在司音這裡的印象已經差得跌穿地心了。
“等完成他的委托,”她死死盯着沈君玄和新娘的背影,忿然道,“我會殺到鬼界去,然後一腳把他踹到十八層地獄,活活弄死……”
“咳,他已經死了。”譚昙适時提醒道。
司音眼都不眨,緩緩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不更好?”
易安在旁邊“嘶”了一聲,感到一陣惡寒。
她剛想譴責司音怎麼那麼黑,就看到前面的洛瑤連頭都不用回,就不由分說地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易安:“……”可以的,已經是預判了她的預判。
心裡這麼想,易安實際上是很乖的行動派——不乖也沒辦法,畢竟說撞鬼就撞鬼,作一個試試?
幾個人随着洛瑤的示意,也都安靜下來。原本唢呐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悲哀,再一聽,這哪裡是送喜,分明就是吹喪。
随着唢呐的聲音越來越響,天色猛地灰暗下來,幾乎轉瞬就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這時從四面八方傳來女童輕輕的哼唱:
“步搖晃,入高堂,跪天拜地盼兒來。”
“紅頭蓋,白骨钗,兒喚卻聞水聲忙。”
易安和酒吧女孩都已經被吓得抖如米篩。易安拼命捂住耳朵,可那不知源頭的哼唱聲就像水一樣灌進她的腦海。明明不見怒氣,卻讓人那麼毛骨悚然。
洛瑤蹙着眉回頭,幹淨利落地住她倆後頸的位置劈了一下,然後順勢接住失去意識的易安,對司音說:“給她們個結界。”
司音撇了下嘴,雖然不情願但還是指尖凝出一道靈光,瞬間包裹住了兩個女孩。
——洛瑤不是在嫌她們沒用,必要時将沒有任何戰力的隊友保護起來,是為了沒有後顧之憂地迎敵。
僅剩的三人背靠背圍成一個三角,在一陣陣越來越濃郁的怨氣中紛紛祭出自己的靈像法器。
洛瑤緩緩攥緊冰冷的劍柄,隻是猶豫了短短一瞬,就摘掉了自己右耳上,溫度已經降到冰點的耳墜。
她當然知道自己本可以完全放手不管,畢竟魔尊如果想捏死一個小小的執念,不過頃刻之間。或者就算商眠不出手,她也有無數種辦法可以自保。
但她知道那不可能,商眠也知道。
她生而為神,自然從小學的都是渡人,是天下蒼生,是深明大義。哪怕後來一切都變了,她也徹底對所謂佛道心死如灰,這些都不曾忘記。
“跟我們沒必要烘托氛圍。”她緩緩對虛空說道,“要開始的話,可以快一點。”
似乎聽懂了她的話,那詭異空靈的哼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子的笑聲。
“嘻嘻,嘻嘻……”
那深色的黑影唰地掠過她們身旁,司音剛好離得最近,舉着重劍就毫不留情劈了下去,但那怨靈似乎沒有身形,從中間一裂又重新合起來,咯咯笑起來:“哎呀,你們這樣是沒用的呐。”
“你一個厲鬼,連魔都沒混到,敢跟你姑奶奶我叫嚣?”司音嗤笑一聲,調轉劍鋒迎了上去。
但這次她改變了策略,重劍中心爆發出耀眼的白金色光華,怨靈一碰到便發出一串高亢的尖叫:“啊啊啊——!!”
司音笑了一聲,已經準備收勢了,目光卻微微一凝,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隻見那怨靈隻在接觸到劍鋒的刹那黯淡了一下,她收劍之後竟然又凝實了起來,轉瞬遊弋到了譚昙身邊,朝着她心口位置就猛紮了進去!
司音的表情瞬間變了,但不等她再次出手,離譚昙更近的洛瑤就已經采取了行動,劍鋒順勢劃過右手指尖,一滴鮮血滴落在譚昙心口處。
洛瑤單手拖住譚昙,垂眸道:“你能受得了純淨的神息,卻不一定受得了我的血吧……”
“不過你大概不知道,當年為了我的一滴血,”她極為淺淡地笑了笑,“在妖鬼兩界還搞出了一次經濟危機。”
她話音未落,譚昙整個人就渾身一震,接着那巨大的虛影快速從她口中竄了出來,就像是實在受不了了,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與此同時,譚昙悶哼一聲,吐了口鮮血出來。洛瑤讓她靠在自己懷裡,輕聲道:“沒事的,阿昙,已經很棒了。”
“……”
譚昙靠在她懷裡,呼吸微弱而紊亂。
洛瑤冷冷擡眸看了怨靈一眼,剛想過去的司音下意識刹住腳步,渾身一炸——
她跟在洛瑤身邊這麼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這個眼神,是殺意。
但那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等司音試圖看清楚的時候,她已經恢複了正常的柔和平靜:“你始終不對我下手,是為什麼呢?”
怨靈被她的一滴血傷了元氣,在樹叢間貼着地移動,并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