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在腦海裡成型,洛瑤就覺得非常難以置信。先不說韋陀為什麼突然這麼疏離,可譚昙人就在這裡,他說什麼也不該來見她。
她蹙着眉說:“這位仙友,别的都好說,這個魔我不能讓你帶走。天界隻是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是怎麼歧視魔族的,我比誰都清楚。”
這些話如果放在以前,她是必然說不出口的。不過現在既然都下了琉璃台,她也無所謂了。
男人聽後沉吟一會兒,随後,他周身的佛光突然暴漲,蓮台平穩地向地面落下。
他從金光中走出,白袍逶迤,墨發如瀑,手上撚一串純青色佛珠,端的是道骨仙風,光風霁月。
“逆佛者,死。”他淡然落眸,語調平靜。
司音發出一聲短促的、倒抽涼氣的聲音。不光是因為他的話,更因為他的這張臉。
“韋……韋陀?!!”
韋陀聽她語氣驚愕至極,眉心微蹙,似乎感到有些迷惑:“司音殿下見了我,至于如此嗎?”
司音着了魔似的盯着他,然後驟然轉向洛瑤,眼神很明顯在問:是他嗎?
洛瑤點頭。
于是司音在驚愕裡又多出了點類似憤怒的東西,擡手指着洛瑤:“她是誰,你認識嗎?”
韋陀眉蹙得更緊了:“司音上神,你……”
“回答我!”
“前衆神之首,神鳥青鸾,擅自幫凜霜上神入魔後引來天譴,現在是罪神之身。”他平靜地陳述道。
“好……好,好。”司音一連說了三個好,又擡手指向譚昙,氣得連手指尖都在發抖,“那你說說,她是誰。”
“司音,不要再說了!”洛瑤厲聲打斷她。
她能明顯感覺到韋陀的氣質變了,一點也不像記憶中那個眉目帶笑的溫柔男子。這其中必然有信息差,隻不過司音因為譚昙的事情太生氣了,一時沒注意到而已。
而且,不管韋陀是不在乎還是真忘了,譚昙都是記得的——這幾百年來,在譚昙面前,她們連提起韋陀兩個字都不敢。
洛瑤擔心地看了一眼譚昙,後者現在正處于一種恍惚的狀态,雙眼失焦地盯着韋陀,眼睛連眨都不眨。
“……韋陀。”
她忽然喚道。
“譚昙,譚昙?”洛瑤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給司音遞了個眼神。
司音立刻會意,快步過來擋住她的視線:“昙啊,你看錯了,咱們得趕回去吃火鍋呢,聽話啊……”
沒想到譚昙擡手就把她拉到了一邊,越過地上一片片的雜草叢,一步步向前走過去。
“韋陀,你為什麼不見我?”她的聲音很飄忽,“你回答她啊,我是誰,你說啊。”
韋陀看上去非常惑然,他語氣疏離:“您是前花神,執掌花開花落,後因違抗佛意被貶。我之前似乎并不認識您……請問您有什麼問題嗎?”
“違抗……佛意……”
譚昙倏然一笑,那是個諷刺而悲哀至極的笑容。她喃喃念着這四個字,一滴淚從左眼中滑落。
“壞事了。”司音喃喃自語,“韋陀你個傻|逼,千不該萬不該說這話的……”
“會、會怎樣?”易安緊張地問她。
“如果你曾經為了一個人願意抛棄清白,甚至放棄神位,為了他成為全天界的笑柄。現在這個人回到你面前,告訴你,他不認識你。”司音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她:“你會怎麼做?”
易安呆住了。
她心裡劃過的第一答案是讓這個人生不如死,至少也要體驗一遍自己的痛苦再說。
“而且你不記……不知道,”司音繼續說,“譚昙生來是最愛美的,她被貶的時候,臉上……”
就在這時,譚昙再次開口,易安沒聽到她的最後幾個字。
譚昙輕輕地說:“曾經我以為你不會讓我傷心,後來事情敗露的時候,你怯懦了,我本以為這樣就夠了,沒想到在佛堂上,你居然抛下顔面,跪下乞求佛的原諒。我心想到這裡已經不能再讓我更痛苦了,沒想到啊,韋陀大人,我真是小看你了。”
“很抱歉,花神殿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閉嘴。”
“我明白,但是……”
“我叫你閉嘴!!!”譚昙森然擡眸,語氣是她平時絕對不會用的厲淩。她左手擡起,然後毫不猶豫地翻掌按下,刹那間,所有人都聽見了來自地底令人恐懼的聲音。
這時候,易安才明白司音沒說出口的話:譚昙生來是最愛美的,她被貶的時候,臉上多了一朵鮮紅色的刺青。她終于明白為什麼譚昙似乎每天都在補妝,不覺鼻頭微微一酸。
洛瑤和司音雙雙臉色大變。
最開始易安不知道她們為什麼這麼緊張,可緊接着,千萬條藤蔓破土而出,每一條都需要三個人才能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