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洛瑤已經換好了衣服,坐在梳妝台旁,一個侍女正在給她梳理長發。商眠則靜靜靠在一邊看着。
司音往前邁了一步,又突然收住。
她環視了一圈,床榻已經被整理過,床簾整整齊齊,空氣漫散着一種說不上來的氣息,但又不像任何一種熏香。
可疑。
司音微微眯起眼睛。
“你站在那幹什麼呢?擠眉弄眼的。”洛瑤托着腮笑了笑,從鏡子裡問她。
“我怎麼聽說你受傷了?”司音沒理她這一句,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傷在哪?給我看看。”
但在她距離洛瑤大約兩步的時候,空氣突然橫現一堵透明的屏障,像空氣牆那樣讓她無法繼續靠近。
司音面無表情地看着商眠:“你做什麼?”
“你又做什麼?”商眠一改半倚的姿勢,向前走了兩步,右手輕輕搭在洛瑤肩上,“姐姐中了那個青丘的暗算,隻是暫時暈過去,身上沒有傷,不必看了。”
司音可疑的感覺更重了。
說來奇怪,之前洛瑤和商眠就天天親親抱抱舉高高,司音也沒什麼特别的感覺。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商眠的動作看似漫不經心,但搭肩的動作絕對不是無心之舉。
——就像是一種主權的宣誓。
司音腦子裡蹦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
“殿下是什麼人,怎麼可能中一個妖的暗算?”她對上商眠似笑非笑的眼神,切了一聲,“倒是你們……”
“當啷!”
話問到一半,梳頭的侍女突然手一抖,那柄白玉的梳子撞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殿、殿下恕罪!”她慌忙跪到地上。
“不用跪,若蘭。”洛瑤安撫地開口,聲音有點無奈,“一柄梳子罷了,回去殿裡都一箱一箱的,至于麼。”
“……是。”
若蘭站起來,用了個術法攏起梳子的碎片,便垂首退出去了。
這廂一打斷,司音也忘了之前在問什麼,左右都覺得屋裡的氣氛不太對,隻好撿起正事:“昨夜讓那個青丘逃掉了,她帶着殘部退守北部,殿下準備清剿嗎?”
洛瑤沉吟半晌,緩緩道:“清剿不至于,但如果她回妖界再興風作浪……我會很不好辦,明白嗎?”
“自然。”司音笑了笑,垂首行了一禮,“那我先讓部下準備起來,午後出動精銳。”
……
望着司音消失在門簾後的背影,洛瑤微微松了口氣,用無奈的目光看了商眠一眼:“你差點把若蘭吓死了。”
“姐姐恕罪啊,”商眠笑着歎息一聲,“那種情況下我也沒辦法,讓梳子掉已經損耗最小了。畢竟司音上神這張嘴啊……”
“她不是粗心的人,早晚會知道的。”洛瑤搖了搖頭。
商眠忽然歪了歪頭:“知道什麼呀?”
“當然是你我……”
洛瑤說到一半,似是想起昨夜的些許片段,臉色微微泛起一層薄紅。
商眠卻不依不饒地靠近她,眼睛裡盡是蠱惑的妩媚,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姐姐,你我什麼,嗯?”
這下,洛瑤意識到她在有意逗弄自己,面色更是绯紅一片,她擡手點了一下對方的鼻尖:“你呀。”
誰知商眠突然換了招數,倒在她懷裡,聲音裡帶上了點撒嬌的意味:“阿眠忘了,姐姐提醒一下阿眠吧,好不好?”
“真想知道啊。”
“嗯嗯,真想知道。”
“那我告訴你啊,昨夜我們倆對着燭火義結金蘭,結拜為姐妹了。”洛瑤憋笑快憋出了内傷。
事實證明,洛瑤拿捏商眠還是隻用一句話。
因為這話一出,某人直接就炸了:“姐姐你……我……!”
“我怎麼?我記岔了嗎?”這是完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商眠被氣笑了。
“看來……姐姐睡糊塗了,我來幫姐姐喚醒一下記憶。”她低笑着說了這麼一句,接着根本沒給洛瑤反應時間,就俯身吻在了洛瑤露出的鎖骨上。
……
此時窗外疏影搖曳,停雲霭霭,一時寂靜。
這個時候,沒有之後千年的生離死别,沒有背道而馳,或者刻骨的愛恨情仇。一切悲傷或痛苦、苦難或恨意,全部都還隐匿在時間的波濤下,還沒有露出一點端倪。
時間唯獨垂憐在這一瞬間,相吻的這一瞬間。在神魔的交界地,一片叫恒蕪的古戰場。
——她們都曾以為這一刻是恒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