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平叛進行得非常順利。

這一夜之後，「妖界夜襲神族不成，反倒幾乎全軍覆沒」的事情迅速傳遍了六界，一時間，妖族的三家聯盟幾乎成了六界笑柄。

同時因為商眠根本沒手下留情，蛇妖族首領雪妖、黑豹族長冬蒼全部命殒當場。

狐妖族青丘不惜斷了自己一條尾巴，才得以把命保住了。誰知她帶着全部撤退的時候，又遭到神族精銳的迎頭阻擊，全軍覆沒。

至此，這場震動六界的妖界叛亂就像一場鬧劇似地結束了。洛瑤的名字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是必然的，然而這次情況稍稍有點變化——

和她同時一戰成名的，還有商眠。

根據命好逃回來的小妖複述，說他們夜襲神界大營的那一天，原本還是戰況膠着，一個黑衣女人的出現則徹底讓局勢倒向一邊。

他說，他聽見神界的衛兵稱呼她，雪凰殿下。

六界震驚。

鳳凰九子居然站在反對鳳凰的第一線，還有着大魔才能掌控的魔息，這怎麼想也不是個善茬。

——洛瑤就是在這流言蜚語滿天飛的檔口，決定帶着大軍班師回朝的。

*

“恭迎青鸾上神凱旋——”

整齊到令人心驚的大軍前，洛瑤騎在高大的白色天馬上，三個副将分别位列她後方。

随着一聲撞鐘的悠悠長鳴，衆人擡頭看向琉璃台的方向，眼前豁然開朗。

琉璃台上的結界正在緩緩打開，屬于天界的萬裡佛光漫灑下來，将這片冰冷寂靜的戰場照得亮如白晝，充斥着金色的光輝。

成千上萬的神和仙分列琉璃台兩側，缭繞的金色霧霭環萦在他們的衣角，莊嚴而神聖，就像一幅創世的神話。

聖光照在冷僵凍硬的屍體上。

死魂靈似有所覺地仰起頭。

這時，天界的光輝毫無吝啬地灑向每一個角落。

以戰勝者的姿态。

我等恭迎青鸾上神凱旋。

我等叩謝青鸾上神恩典。

聲浪一遍遍盤旋。

倏地，站在最高一級台階上的人揚起微微飛舞的雪白衣角，于是一道長而如虹的橋就這麼出現在了恒蕪和琉璃台之間。

世人皆知，入魔容易，成仙卻難。

堕入魔界不過一念而已，然而想要進入天界，除非得到诏令，或是萬仙為你築橋，幾乎沒有任何别的法子。

後來，人人都說，衆神按下雲頭、衆仙垂首念誦，為一個人打開去魔界的路——

往前或往後千萬年，都隻有青鸾一人而已。

洛瑤帶頭邁上那碧色的長橋，大軍浩浩蕩蕩跟在她身後。天馬邁入琉璃台的金□□限内，衆仙之中為首的女子微微垂首：“上神。”

“碧霞元君。”洛瑤在馬上微微欠身回禮。

“仙首這一出好氣勢，”司音率先跳下馬背，邊往洛瑤身邊走，邊口無遮攔地說，“也算是讓那些妖魔看看我們天界的聖光，不然都掂不清自己幾斤幾兩。”

女子微微一笑：“司音上神還是這麼直性率真。”

洛瑤聽出她這話略有戲谑，便忍俊不禁道：“讓您見笑了。原是我縱着她，元君多擔待着些。”

這天界包含神界和仙界，神首是洛瑤，仙首便是碧霞了。她是上古伏羲之女，如果真要論起歲數來，甚至比鳳凰的年紀還要大——因此盡管洛瑤在地位上比她高，卻也對她非常尊敬。

“那是自然。”碧霞說道。

這時司音已經自然地站在了洛瑤的馬邊，正想像老規矩一樣擡起手把她扶下來，身後卻有一個人擋了她一下。

司音一回頭，正對上商眠沒什麼情緒的眼神。

很難說這一刻司音從她眼睛裡讀出了什麼，但她就是罕見地沒有反抗。

商眠淡淡收回目光，站在原本司音該站的位置，将左手手肘擡到與肩齊的位置——那是一個标準的，等待洛瑤扶自己下馬的動作。

洛瑤目睹了全過程，什麼也沒說，右手輕輕搭在商眠手肘上，輕盈地落了下來。

“雪凰殿下這一戰辛苦了，”碧霞就像什麼都沒看出一樣，打着官腔微笑道，“現如今，天界人人都在傳頌您的戰功，連尊上都為之動容。”

“幸不辱命。”商眠隻淡淡一笑。

“為表您的戰功，須彌山剛剛撞鐘，召您前去佛堂。”

聞言，洛瑤的眼神微微變了：“就召她一個人去？”

碧霞颔首道：“正是。”

洛瑤回眸，和商眠對視一眼。

——此前兩個人就早有預料，對于商眠身上的魔息，天界絕對不會放任不管。但她們都沒想到尊上居然這麼沉不住氣，剛回來就要召見。

商眠從洛瑤眼睛裡讀出擔憂的神色，心下頓時軟得一塌糊塗。她克制住了想抱她的沖動，眨了眨眼睛，輕聲安撫道：“沒事的，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