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還有其他原因。”洛瑤幹巴巴地說。
女孩锲而不舍地追問:“什麼原因?”
正當洛瑤在想怎麼岔開話題的時候,一雙白皙的手從後面繞上她肩頭,語氣帶笑:“就是一些作死的原因啊。”
聽到她的聲音,洛瑤一下子松了口氣。
商眠含笑與她對視一眼,瞬間會意,對那道虛影說:“易安,替殿下去看看花神。”
“喔。”
易安不情不願地邁着小腿,從窗口翻了出去。
——這件事還得從三個月前講起。
自從那天從佛堂前回來,洛瑤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這根簪子裡的玉靈就是那時候顯現的。
好巧不巧,當時不該在的人全都在:
來探望洛瑤的譚昙、來探望洛瑤的司音,以及來探望洛瑤的君玄。
于是五個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看見那根簪子逐漸幻化出一道小小的人影,一張嘴就破口大罵:“嚎嚎嚎,就知道嚎!吵到我睡覺了你們這群壞人!”
司音宕機。
譚昙宕機。
君玄雖然沒宕機,但眉毛都快挑進頭發裡了。
洛瑤是幾個人裡面表現最正常的,看了小人一眼說:“噢,忘了告訴你們,這塊玉是有靈的,我戴的時間久了就會化形。”
幾個人聽了都啧啧稱奇。畢竟動物啊劍啊什麼的化形的多,玉靈還真是第一次見。
司音來了興趣:“你叫什麼?”
她本意是想給這小人兒起個名字的,不料她卻回答得很迅速:“易安。”
聽到這個名字,洛瑤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在場卻沒有一個人發現。
司音滿臉問号:“……不是,一塊玉還會自己起名字?”
“總比你起的好聽。”譚昙因為前一陣的事,心情一直不好,說起話來也沖。
“……”
司音拼了命地忍,在腦子裡過了無數次“譚昙現在是高需求寶寶”,才堪堪忍住了怼回去的沖動。
“我倒覺得易安姑娘很可愛,”君玄從旁笑道,“殿下若是喜歡,留着也算解悶兒啊。”
一語成谶。
隻是主語和賓語得對調一下。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洛瑤房間裡天天雞飛狗跳,易安整個人隻有一個巴掌那麼高,可謂是先天拆家聖體——終于在一次她把司音的臉畫成一個王八之後,司音氣得把她揍回了一根簪子,這才消停了不少。
洛瑤倒是永遠縱容,還教了她許多東西。不過用司音的話來說,這就是洛瑤喜歡養小孩的短暫新鮮期。
“她是真能鬧騰。”商眠目送着小短腿離開視野,笑歎了口氣,坐在了洛瑤身邊。
洛瑤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把頭枕在了商眠肩上,眼睛半阖:“一直天真,也不失為一種好事。”
商眠忽然垂眸看着她:“姐姐。”
“嗯?”
“你是不是有心事?”
洛瑤頓了頓:“為什麼有?”
“姐姐,你跟我說實話吧,”商眠極為認真地說,“自從易安化形你就心事重重的,是她的原因嗎?”
洛瑤擡起頭來,不答反問道:“阿眠,如果有一件事情,你做的時候堅信自己無比正确,後來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你會怎麼做?”
商眠想了想,說:“或許這個選擇很難,但既然已經知道錯誤,哪怕山窮水盡,也是要試一下的。”
“嗯,”洛瑤聞言莞爾,“聽你的。”
兩人又靠在一起說了會兒話,一陣輕輕的鈴聲響起,若蘭從紗簾後走了過來:“殿下,有從須彌山的急令。”
洛瑤一頓:“具體說什麼?”
“回殿下,隻說讓雪凰殿下立即前往佛堂,其他的一概不知……”
若蘭觑見洛瑤的臉色,連忙找補道:“或許有可能是要正式冊封上神?”
洛瑤蹙眉搖了搖頭:“冊封上神會有專門的仙官過來走流程,這十有八|九——”
“沒事的,”商眠沒讓她把最後幾個字說出來,笑着安撫道,“我會回來的,很快。”
……
商眠沒有回來。
傳說那日,真佛在蓮台上降下一念,于是任何人都阻擋不了那一指禅意。
“雪凰戰功顯赫,佛垂憐她半魔之身,派遣其下魔界血海苦修。”
“洗去一身魔骨之際,即冊封上神,位列雲首,比肩日月。”
天界的每一本史書都是這麼記載的。
然而,那天的動蕩混亂,隻有私闖佛堂、神力被封的洛瑤才知道。
衆生皆苦,有情皆孽。
回首她才蓦然發現,原來這茫茫世間,連一對相愛之人,都容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