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沒有我,朝中一片混亂吧。”洛瑤還是沒有看他,隻是對着書頁輕輕笑了一聲,“處理這些……瑣事,希望沒讓火鳳殿下太累,嗯?”
她的笑中帶着毫不在意的憐憫。
火鳳有點被她的語氣激怒了。
他本想看到她絕望而痛苦的一面,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并不介意扮演一個救美的英雄,好滿足一下他可憐的虛榮心。
可現實是,洛瑤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神力的封印,不在乎他背地裡的小動作,也不在乎這場所謂的婚姻。
“那真是勞您挂心了。您的那幾個追随者确實不太聽話,所以我用點手段讓他們聽話。”
他好似溫柔地彎下腰,“您想聽嗎?”
“如果你指的是把司音暫時支走、譚昙關起來這種小兒科的手段,”洛瑤似笑非笑道,“大可不必。”
火鳳臉色微微一變,但沒問她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明擺着她不會說實話。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火鳳殿下。”洛瑤終于放下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彎唇。
“什麼?”火鳳有種不好的預感。
洛瑤笑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對你産生類似愛的感情,你愛的也隻是我的容貌和我的身份……所以,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自欺欺人呢?”
“還是說,你在急着向某些人證明,你比她要厲害?”
她站起身來,注視着火鳳越來越驚愕的神色,語氣裡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是商眠吧。”
切中肯綮。
火鳳完全說不出一個字,臉色差到了極緻。
“你嫉妒她,不是嗎?我在你眼裡,不過是一種證明,一個工具,就好像如果我能反過來嫁給你,你就比我家阿眠要高上不少似的,是嗎?”洛瑤語調溫柔。
“……”
火鳳的眼睛眯了起來,語氣很緩,“殿下,請您慎言。”
——如果是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不是洛瑤的人,敢在他面前用這種語氣說這種話,他會讓這個人從此在天界消失。
但哪怕這個人是洛瑤……
說出這些,也不能是全無代價的。
于是他慢慢走到那件婚服前,邊拿起那些琳琅發飾,邊緩緩說道:“其實今天來,本來是有件更重要的事。但我想了想,還是大婚結束後再說比較好。”
“您是神首,您說的我不反駁,但您說了這麼多,”他笑了笑,“不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嗎?”
“時辰快到了,殿下不換婚服麼。”
他回過頭,對洛瑤欠了欠身,“我可是都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次輪到了洛瑤面色漠然。
“我要是不呢。”她平靜道。
“那你的商眠永遠别想從血海爬出來。”他微笑着接道。
“……”
洛瑤面色不改,但長睫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你們本來就沒想讓她從血海出來。”半晌,她才諷刺地笑笑。
“可能是,可能不是。主要不還是看尊上嗎。”終于感覺到談話的主動權回到自己手中,火鳳的語氣愉悅不少,“但問題是,這個明擺着的陷阱,殿下願不願意跳呢?”
陷阱在陽光下,不做一點修飾。
可就像商眠明知道什麼晉升上神全是空談,還是為她下了魔界一樣。
她也不能拿商眠來賭任何一絲可能。
哪怕隻有一絲。
火鳳看出她的一絲猶豫,心下狂喜,繼續步步緊逼:“說實在的,殿下,我對我這個妹妹沒恨到那個地步——如果您願意把大婚的流程走完,我保證此後與您相敬如賓,并且立刻放商眠回來,隻要她不對我構成威脅,我可以無視她的存在。”
“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相信我一次,真的就這麼難嗎?”
洛瑤沉默了很久。
黃昏的光影在沒有點燈的寝居内遊弋,一分一秒,堆在她心中搖搖欲墜的天平上。
誕生千年的時候,尊上為了磨砺她,讓她下血海看過一次。
鮮血洶湧,弱肉強食。
沒有任何秩序和規則可言。
以至她在今後的幾千年裡,都對血海心有餘悸,從不踏足。
她的阿眠不能待在那種地方。
她的阿眠要回來。
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可以。”最終她淡淡道,“但我要你以神族的身份起誓。如果不遵守,上三界将沒有你容身的地方。”
神族的誓言是神聖的、牢不可破的。
火鳳的臉色變了幾變,但想讓洛瑤點頭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我發誓。”
于是他說出了這句,讓他千年後悔不當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