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爺子也摸着胡須,覺得安十烏比他爺爺心思更活泛,這一點倒和自己想象,原本心底那個想法又冒了出來。
反正婚書上隻寫了合适的後輩,又沒指定是誰,安十烏本身就歆慕俞欽,這樣也算成全他,隻是老二那裡不太好說。
虞老爺子告訴自己慢慢來,卻忍不住再次細細打量安十烏。
其他幾人都沒有吭聲,心中笑安十烏天真,士農工商本就是階級分明,要真的像他那麼說,為什麼那麼多人擠破頭想讀書當官。
不說别人,虞欽自己從小到大于讀書一事從不懈怠,哪怕是個哥兒,後來還不是做了那麼多事情為自己造勢,想方設法往官場擠。
話題逐漸尴尬,安十烏便聊起了一路上的見聞,一頓飯吃下來賓主盡歡。
安十烏也算正式在虞家落下腳。
待修整了一天,虞欽也将手上的事情安頓好,第三天一大早,馬車就候在府門口。
王一沒想到再次在門口碰見安十烏情景已大為不同,他心裡有些尴尬,但還是殷勤的跑上前幫安十烏拿行禮。
安十烏笑着道了謝,仿佛忘記那日是他告密引來了王嬷嬷,大家都是打工人,實在沒什麼好計較的。
馬車駛出城門,隐隐可以看見那日來時的碼頭,隻是這一次安十烏不是獨身一人。
虞家有自己的船隊,原本半個多月的行程瞬間縮短了許多,虞欽站在甲闆上,看着帆船乘風破浪,駛過萬重山脈,轉頭問安十烏“明日就要到了,這次回去要是想要回房子和地必須得和他們撕破臉,你做好準備了嗎?”
安十烏扶着魚竿的手一抖,一條巴掌大的鲫魚被拽了上來:“我早就迫不及待了,以德報怨從來都不是我的作風。”
船上數十日相處,他和虞欽也逐漸熟悉起來,哪怕這人看起來依舊清冷寡言,但安十烏知道他是怕自己顧及親戚情畏手畏腳。
時人的觀念裡打斷骨頭連着筋,可原主遭遇的那些迫害都不是假的,現實中他叔叔嬸嬸也确實做了下三濫的事情,若不是自己跑得快,下場未必比原主好到哪裡去。
虞欽見他心裡有數,沒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過去之後我們直接報官,由官府出面解決。”
族親抱團又怎麼樣,無非是他往縣衙走一趟,絕對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勞,也不必再和他們糾纏。
船行駛到白龍嶺的時候,為了補給會在這邊停靠兩個時辰,安十烏邀了虞欽一起去附近走走。
這個地界兒已經是偏南方地域,可路邊許多當季的水果依舊幹癟,虞欽眉頭輕蹙,擡手摘了一顆。
安十烏好心提醒道:“這個果子顔色青黃,看起來應該沒熟,而且有些幹癟,大概不會好吃。”
他這樣的貴公子估計平日都是下人挑好了新鮮甘甜的水果送到手邊,沒有常識也不足為奇。
反正這一路他是見識了虞欽在衣食住行方面的精細,松花釀酒,春水煎茶,食不厭精,脍不厭細,每一樣都風雅至極,講究萬分。
虞欽沒有說話,而是看了一眼豔陽高照的天空,半晌才道:“這裡今年的幹旱怕是要持續很久。”
“幹旱?”安十烏順着他視線注意到路下面田裡的莊稼許多已經枯萎了:“那豈不是說糧食要減産了?”
這話問得過于輕飄飄,一向如同影子般安靜跟在虞欽身後的王康都忍不住多看了安十烏一眼。
虞欽望着遠處隐約可見的村落,清透的嗓音中帶着不易察覺的悲憫:“已經形成災荒了,今年百姓的日子恐怕不好過。”
安十烏突然想到現代影視劇裡出現過的啃食泥土,易子而食的場景,薄唇緊抿:“抱歉,我從前隻顧着讀書,很少去田間地頭。”原主确實如此,而他自己從小在城裡長大比原主還不如。
虞欽看他一眼,走到田邊掐了一棵稻谷,指尖撚開,其中預料中的幹癟無物,他聲音不由得發沉:“先回去吧。”
安十烏沉默的跟在他身後,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響動,下意識回頭,遠遠就看見一個穿着青色衣服的姑娘朝他們這邊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