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蠱蟲已經順着鐵鉗鑽進了賀元凱的口鼻,不一下緻命,卻撕咬他痛得渾身抽搐,眼白翻起,皮膚表皮都有蠱蟲遊走的形。
賀憬還在繼續說,“你知曉麼?我曾努力習字讀書,練功鑽研醫術,就為了得到你的一句誇獎,我曾以為,隻要讓自己變得優秀,成為你的驕傲,你就會注意到我這個兒子。可不管怎麼努力,我都得不到你的青眼,以前覺得可能是我不夠努力。”
“直到我看到我娘的手劄……”
“才發現,不是我不優秀,不夠努力,而是我期盼得到誇獎的那個人已經被你害死了,在一個不講倫理綱常的禽獸面前,我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對牛彈琴。”
“如何?”
賀元凱努力遏制住痛意,努力瞪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一切,就見青年勾着嘴角,笑起來的模樣和他那個記憶裡的兄長如出一轍,連嘴角的弧度都一樣。
“我這蠱蟲養得好吧?父親……哦不,二叔覺得如何?”
“可要努力幫我養胖一點,不然下次讓它們開葷還得不知什麼時候呢……”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不把你吃得隻剩下一灘血水,它們是不會鑽出你身體的哦。”
“你!……嗬嗬……”
賀元凱想要掙紮,痛意卻奪走了他最後一絲力氣,最後他不得不軟聲,甚至是痛哭流涕地求饒:“放過我……求你……我好歹也是你……二叔啊……”
“不用擔心,死了之後就不是了。”
“呃……啊啊……”
哀叫聲不絕地回蕩在地牢。
賀憬從牢房裡剛走出來,就碰見站在不遠處的琴聖。
剛一對上那一雙銳利精明的眼,賀憬面上恢複一往如常的淡然,甚至溫和地作了一個揖,“拜見聖主。”
“挺有手段。”
賀憬抿唇不語。
“平身罷,不必多禮。”
“是。”
“可問出什麼了?”聖主問。
賀憬皺眉:“并未。”
“正常。”琴聖道:“他身上恐有七星宮的清魂術。”
“清魂術?”
“江湖禁術,歪門邪道的術法。施用者可對被施用者通過施壓内力的方式将對方某一段記憶進行清除,無法恢複。”
“所以。”琴聖瞥了他一眼道:“你問不出來也很正常,不必灰心。你父親之死真相,老身定盡所能幫你找出來。”
“那這賀元凱……”
“随你處置。”
“在下多謝聖主!”賀憬行了一個大禮,江湖上至高崇敬的禮節。
“不必謝老身,老身亦有事有求于賀公子。”
“隻要是在下能幫之事,定在所不辭。”
“并非難事,老身隻是叫你救人。”
救人?
疑惑從心頭閃過,旋即想到另外一個可能,賀憬不免心頭一緊,隻是還未問什麼,琴聖就叫他跟上。
出了地牢,走了一段,拐過幾道長廊,随處可見蒙面的白衣侍女。
這樣的侍女與那天給琴聖擡轎的侍女不同。
疑慮漸深,直至他被帶到一間不通風的,憋悶的,滿是苦藥味的房間。
帶着幾分熟悉感的濃重藥味讓他的腳步微頓,下意識擡眼朝着房間内的床榻位置看去。
白色紗簾後方影影綽綽映出一個躺着的人影。
照常是兩個蒙面的白衣侍女守在床前,見他們進來,蒙面的婦人迎上來,視線從他身上一掃而過,随即恭敬見禮,“聖主。”
略有些熟悉的聲線。
“不必多禮。”往日端正冷漠的琴聖聲音裡竟帶了幾分焦急沉重,聲線也是刻意壓低,隐隐溫和,“歲歲如何了?”
“回聖主,聖女仍未清醒。”
婦人的聲音裡也帶了些焦急。
眼前的這一幕似乎和客棧重疊,除了那白紗簾沒有撩起之外,其餘的沒什麼不同。
這是聖女教的聖女,不是她。
意識到這一點,賀憬的心底裡理應松口氣,隻是不知是不是環境原因,他這口氣始終沒能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