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睜眼。
才發現不過是一場噩夢。
天空黑漆漆的,還沒亮,剛才的雨已經停了。
河境摸了摸自己身下,是一段綢面席,身上還蓋着薄毯。
這些都是他馬車裡的東西。
微微松口氣。
他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胸口處,那裡隐隐作痛。
他記得海妖那幾下攻擊襲來時,因為突然的卸力,他無法躲閃,就中招了。
意識模糊之際,就看到了沖天的紫光……
此時傷口的位置已經被人用繃帶處理好,他又摸了摸,繃帶系帶的方式是弗安給他包紮傷口慣用的。
他就着躺着的姿勢看了下四周,沒看到其餘人,至少沒有任何他想找的人的痕迹。
馬車在不遠處停着,火堆就在他旁邊。
火源溫暖,卻暖不到他心裡去。
心下落空,湧上不知名的情緒。
他嘲弄地勾了勾嘴角。
果然露出馬腳了,應該是跑了吧。
他眯了眯眼,褐瞳蒙上冰冷的殺氣。
一面捂着胸口坐起,他一面想,如果她逃,會朝着什麼方位,找到是該當場處死呢,還是慢慢地淩遲?
畢竟他對小偷可沒什麼好耐心……
忽而一頓。
一枚東西滾落下來,砸在了他的手指邊上。
藍幽幽的光映入他的眼底,那一絲絲縷縷外溢的靈力争先恐後鑽出來,又鑽進了他的傷口裡,在替他療傷。
他的傳承。
他愣怔了下,大腦混沌了一瞬。
鼻尖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不屬于他的血,隻不過剛才乍一清醒,混雜在他的血氣味裡分不清。
此時微風一掃,直接送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他有些遲緩地順着氣味扭頭,就在他躺下的頭頂位置,看到了隆起的一團。
薄毯上沾着星星點點血迹,人一動不動地躺着,他隻能看見她烏黑的發頂。
瞳孔微微驟縮,心髒仿佛被一隻手攥緊,所有荒唐的想法在那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恍惚記起,那通天的紫光沖過來的瞬間,他看到了她的身影……
“嗚嗚嗚,主人,您終于醒了!”
啪嗒一聲響。
他回神,轉頭就見弗安朝他快步走過來,跌跌撞撞的,嘴唇略有些蒼白,衣裳沾着已經幹涸發沉的血迹顔色。
人看起來還算是精神。
“您可吓死我了。”
他一邊急着都要哭了,一邊卻還不忘給他細心塞好墊子,讓他能坐得更加舒服一點。
弗安是他撿回來的,體内有海靈族的血統,身上也有靈力,隻不過靈力微薄,幫他已然不可能。
心底裡有了猜測,那一隻無形的大手也就攥得越緊,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他深吸一口氣,問弗安:“怎麼回事?”
聲音啞,嗓子痛,說一句話,傷口也跟着痛。
就是分不清比起心口的痛,哪一個更厲害一點。
“我、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在趕路,那些怪物在追,被一道靈力擊中之後我就暈了過去,後來是瑤迦小姐把我叫醒的,那些海妖已經都死了,她讓我照顧好您,就暈了過去……”
“這時候我才發現您們都受了傷,好在,瑤迦小姐将海靈族傳承放在您身上,幫您治好了大部分傷,就是瑤迦小姐……”
弗安的聲音染上幾分無措,“她受的傷太嚴重了,我隻能勉強幫她止了血,雖然她那條項鍊也在幫她,可……”
他轉頭看去,現在一細看,紫綠色靈力确實是在幫她療愈傷口,隻不過這靈力太淡了,淡得都快散了。
“扶我過去。”
“可是您的傷……”
“沒關系。”
弗安有意再勸說,可在看到河境面上的沉郁之後,還是閉上了嘴。
瑤迦小姐受傷,主人還是難過的吧……
被弗安扶着勉強走到她的旁邊,河境又吩咐弗安将他躺過的綢面席安置過來,看樣子,是想躺在瑤迦旁邊。
弗安表情怪異了一瞬,才照做去搬東西。
弗安怎麼想,他沒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人身上。
她躺着,無聲無息,面色煞白,雙眼緊閉。
許是因為他們都受傷的緣故,下了靈力幻化的容貌無法維持,直接恢複了真容。
太過安靜了……
安靜得好像都快聽不到她的呼吸了?
他緩緩蹲下來,又挪了幾步,再靠近一點,才聽到那微弱的氣息聲。
看着遮到脖頸處沾着紅的薄毯,他晃了下神,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伸過去,小心翼翼掀開。
從肩膀到腰腹,斜了一條靈刃劈出來的傷口,血肉翻着,上面還有紫黑色海妖那令人作嘔的污糟氣,還有那淡淡的紫綠色靈力覆在上頭,企圖治愈。
衣服都被劈破了,有白皙的肌膚外露,襯着那道傷口更加猙獰,血肉模糊。
看着看着,喉口冒出一股腥甜。
“噗!”
弗安轉頭,瞧見瑤迦蓋着的薄毯剛染上的刺目紅色,駭得東西都顧不上收拾了,“主人!”
他忙跑過來扶住搖搖欲墜的河境,“您是不是傷口疼?怎麼樣啊?要不要緊?要不我帶你去找附近的醫生看看吧?”
河境倏然頓住,扣緊他的手,“附近有醫生?”
沉黑翻湧着情緒的褐瞳盯上他的眼,駭得弗安話都說不完整,“剛、剛才我出去找柴火的時候,看、看到好似在這山丘之後有、有一個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