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别胡亂發誓。”
女子将她的手扯下來,兩人頭歪在一起,又說了好一會子話。
日頭西斜,街坊張燈結彩,漸漸熱鬧起來了。
蒹葭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女子将人送到門口,剛送走娘家人,回來了自家人。
男人翻身下來,健步過來就握住了她的手,劍眉星目的面上噙着的笑意,在摩挲着她手背的一瞬,就消失了,眉頭緊蹙,“怎麼手這麼涼?”
女子愣怔怔地望着他的眉眼。
眸目如星辰,鼻挺若懸膽,薄唇輕抿,入了畫,嵌進了心。
“怎麼了?”
男人低頭細細端詳她,看到她眼眶裡紅通通的濕意,愣了下,登時緊張得将她上下察看,“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怎麼哭鼻子了?”
女子抹了抹淚,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破涕為笑,“大夏天的,手還熱乎乎的冒汗,才是不正常好嗎。”
“真的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男人蹙眉看着她,還是不相信。
“真的沒事。”
女子一再強調。
說完,她透過他的肩頭去看身後,滿街流光溢彩,熱鬧非凡。
今天是上元節,放燈祈福的好日子。
她反握住了他的手,“陪我去放燈吧,就當還當年的願。”
男人又看了她一眼,最終妥協。
“好,我叫人備馬車。”
馬車很快準備好,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男人先是一個健步起身跳上馬車,轉身過來想抱她上車。
她卻拒絕了,“我又不是手腳不能動了,别侮辱練武人。”
“可你肚子裡還揣着一個呢。”
男人的眉眼裡更多的是無奈。
“沒事兒,堅強得很。”
她要堅持,男人幾乎拗不動她,也隻好放手讓她自己來。
小凳子放在她的腳下,她的手搭在男人伸過來的手上,吭哧吭哧往車轅爬上來。
過程中,身子晃了晃,驚得上面男人不管不顧了,半拖半抱将人帶上來,惹得她的發簪歪了。
她一面扶發簪,一面嗔他,嘴裡似作埋怨,“說了我自己來。”
男人的手牢牢護在她的腰側,絲毫不敢放松,聽話隻道:“知道你厲害了,我讓這個愛妻心切的表現一下行不行。”
“行吧。”
她大發慈悲。
馬車行在鬧市,慢若龜爬,她不介意,饒有興緻地看着街景,左顧右盼,男人見她興緻盎然的模樣,也勾了嘴角陪着。
凡是她伸手指向之處,他有求必應。
兜兜轉轉,等到河邊時,馬車的花燈将兩人幾乎要擠到角落裡。
男人一手攬着她,看着面前琳琅滿目的燈,面上更無奈了,“買一盞就好,你還買這麼多?”
“因為有太多願望要許嘛。”
她咕哝着,一個個拿過來,一筆筆寫下願望。
男人看她寫,一面看一面笑,“‘願君健康長歲’,‘願君平安喜樂’,‘願君歡喜無憂’……”
“你這寫的什麼願望?我現下還不夠好麼?”
她的手一頓,“沒有呀,這不是日子還長着嗎,多求點願望,為以後的好日子添磚加瓦。”
“嗯,夫人說的是,是為夫考慮不周了。”
男人摸着下颌,一本正經地問她:“那夫人呢?夫人覺着現在幸福嗎?”
“幸福啊。”在最後一條願望落下最後一筆,她道。
男人眯了眯眼,眸子裡有流光閃過,“那我們就這樣一直幸福下去,怎麼樣?”
“放花燈啦。”
她起身,打斷了他的問話,提着花燈搖搖晃晃就要下馬車。
他無法,隻好先護着人下了車。
夜光氤氲的河邊,熙熙攘攘全是人。
兩人挑了一處還算是人煙稀少的地方。
她眉眼虔誠,将花燈一個個往河裡塞,過程安靜不發一語,全部放完,又雙手合十,從始至終,唇帶笑意。
男人就站在她的身後,再一度幽幽開口,“你幸福嗎?”
她緩緩睜開眼,眼睛裡映着河中的流光溢彩,輕聲:“幸福的。”
身後男人唇角微勾,像是勝券在握,似蠱惑,似迷惑的聲線再度響起,“那我們就這樣一起幸福下去,可好?”
“不好。”
她猛然站起,轉身,一根金簪在男人的胸膛開出了花,平坦的鏡面出現斑駁裂痕。
砰的一下。
全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