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有情況。”
意識即将迷離之際,一道嚴肅又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
脖頸的力道微松,“什麼情況?”
“海面探測器檢測到通訊雷達,可能他們已經發現來我們這邊的方式了。”
“怎麼回事?”
賈皓松手,顧不上她,滿是戾氣地狠踹了一腳鐵床,“你們都是飯桶嗎?不是說好,不管捕捉到什麼信号,都要第一時間将這些信号截斷嗎?為什麼還會有信号漏進來?”
鐵床搖晃,扯痛她麻木已久的傷口,再一次痛得她冷汗禁不住冒了出來。
等這些痛感緩過勁兒去,她的身上被緩緩蓋上一層薄薄的白布,很大程度隔絕了空氣對她皮膚的刺激。
在經過KN014的大面積侵染過後,她的皮膚已經變得十分敏感,空氣都能灼痛她。
面前重新出現了另外一道人影。
不是賈皓,是安妮。
曾經她們無話不談,形同閨蜜。
“你還好嗎?”
瑤迦一愣,許久不見,這還是她來到這座島上和她重逢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她并不讨厭安妮,安妮對熱帶島上的村民盡心盡力,竭盡全力地對每一個人好,對于村民們來說,安妮就是一個救世主。
可在毒枭團隊裡,她也算得上是有貢獻的“成員”,論罪也是要判刑的。
即使安妮走上這條路是因為不得已,因為貧窮,因為熱帶島上的居民對知識的渴望,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她就充當了一頭紮進這個圈子,與外頭接觸的中間人,為的不過是讓島上的居民過上更好的生活。
隻是用錯了辦法而已。
可這個世道本來就沒有界限明顯的是非對錯之分。
所以,她與她相處時也并沒有遮掩多少真性情。
現如今站在了不同的立場,她以為安妮會恨她這麼一個站在她對立面的人,沒想到到頭來她卻還是幫了她。
心底有些驚訝,她輕輕扯了扯唇角,“還活着。”
“我想。”
拖拉凳子的聲音,女人在她的面前坐下來,因為視力問題,瑤迦沒辦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卻并不覺得反感膈應。
甚至還生出幾分閑适來。
“我想,”女人将話接了下去,“你一定是在想我為什麼還會來看你,甚至幫你。”
“啊,确實。”
不用于面對賈皓時候那一股猙獰,瑤迦的神态一如既往,像是和老友聊天一般,語氣都帶了幾分調侃,“看來我們還是很有默契的,你都能猜出來我在想什麼。”
“你看你這樣,我真的讨厭不起來。”
安妮也笑了,此時,她們之間那看不清瞧不見的隔閡徹底消弭,仿佛回到了最初。
“我也不讨厭你。”
瑤迦也坦然道。
“為什麼?”安妮語氣驚訝,“你應該知道我并不算無辜,就算我沒有參與運毒販毒,可在老闆的要求之下,我參與了制毒,甚至我的家鄉,那個巴掌大的小島,還種了遍地的娑羅和罂粟……對你來說,我們這些人不應該是罪惡之人嗎?”
瑤迦下意識想搖頭,腦袋動一下都嗡嗡疼,她隻好放棄了自己的動作,輕聲道:“并不是,這世上的是非善惡誰又能說得清呢?”
安妮一愣,就聽床上的女人繼續開口。
“你家鄉的人窮困潦倒,不通文化知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麼樣,被人利用情有可原。”
“再說,那一塊土地還不好養活人,你們也很辛苦,能世世代代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對于那些手無寸鐵,大字不識的村民來說,最重要的是能活,不管做什麼,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們又有什麼錯呢?”
明明是四肢不健全的人,躺在這冰冷的鐵床上,白布籠罩下的身子,隻剩下一張潔淨的面容看起來像是健康的,誰也不知道這麼一張白布下遮蓋住的軀體多麼滿目瘡痍。
這樣的人,卻說了從未有人對她說過的話。
“我果然沒辦法讨厭你。”
安妮笑着站起身來,抹了抹眼角的濕潤,“說吧,怎麼做?”
瑤迦愣怔,“什麼?”
“你一定還有後手吧,他們都找到這裡來了。”
安妮繼續道,“如果你還有後手,請告訴我,我也想贖罪。”
瑤迦朝着那模糊的輪廓瞧過去,看不清情緒,看不清面容,可她腦海裡莫名地已經勾勒出來她笑的畫面。
“我想帶他們堂堂正正地站在白日光下,所以,請告訴我,謝謝,就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幫你,也是幫我。”
“好。”
瑤迦沒有猶豫多久,答應了下來。
“你隻需要幫我做一件事,在港口的一棵椰子樹下,埋了一個鸢尾花木雕,你挖出來帶着,就好。”
“鸢尾花木雕?你的……那個他送給你的?”
“是。”瑤迦彎了彎唇。
安妮笑:“你總說我戀愛腦,到頭來,戀愛腦的人,好像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