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先走。”

男人面色蒼白到發青，臉上的水珠滾過，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腰微微弓着，一手按着腹部，唇緊抿着，身體緊繃。

腳下步伐有所滞緩，但是沒半點要停下的意思。

黑膠布襯托之下，那張俊逸的臉更是蒼白如紙。

他們奉命剿匪，剛過來這邊探清地形，卻因為偵察兵的情報有誤，落入敵方陷阱，折損了不少人。

剩下的隻能狼狽後撤回營地。

剩下的人當中，就數他們的司令官，秦鶴景師座受的傷最重。

本可以在大本營指揮的男人，卻因為擔心他們的安危，親自沖鋒陷陣，最後關頭又替他擋了一槍。

見他面色如此不好，少校忙第一時間低頭去看他手捂住的那個地方。

天光昏暗，他還是看清了指縫之間冒出的紅。

不禁心底一顫，喉頭一哽，驚呼：“師座，您……”

“别大呼小叫。”

秦鶴景皺眉瞪了他一眼，輕聲呵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安靜，趕路。”

隻一眼，少校已然明白，他們的師座已經撐到極限了，卻還是不肯讓他們過分擔憂自己的傷情，他怕自己倒下，軍心一崩，就被後頭攆上的追兵擊潰。

他不想讓他們擔心，也不想讓他們命喪于此。

何嘗不是在憋着一口氣。

可這樣下去，即使他們順利撤回總營地，師座也會兇多吉少。

該怎麼辦……

能不能有援軍，或者有什麼人……救救他們……

少校望着前面看不透的雨簾，心中悲涼。

忽而——

濃霧一般的雨簾裡跳躍出幾簇火點。

周圍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朝他們圍了過來。

追兵到了？

少校心中一涼，四肢都跟着發冷，他們這種情況，這種情況……要真的得是那一群蠻不講理吃人的悍匪，那可是、可是……

“不是他們，是另外一波。”

秦鶴景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另外一波？

誰？

少校心中還沒得出答案。

就聽秦鶴景又道：“叫他們停下，下蹲，屏息。”

少校來不及多想，隻得按照他的命令照做。

這種陰雨天氣，山林最是甯靜，他們這種疲于奔命的腳步聲更能引起敵人的注意，要想活命，就隻立刻止步，隐藏好，從暗處觀察對方來人，再作下一步的判斷。

然而，少校的手勢打出，士兵們剛一停下。

黑漆漆的灌木叢裡就瞬時竄出一群人，這群人穿着奇裝異服，團團将他們圍住，臉上都抹着特殊的圖騰圖紋，手裡舉着刀槍，對準了他們。

雖然不是之前與他們交戰的那一批土匪，但來者也不善。

少校心中一陣悲涼，他們難道就這樣命喪于此？

“攔住了嗎？小的們？”

帶着痞氣的大大咧咧女音從濃霧一般的山林裡傳了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混了空氣裡的水汽還是旁的原因，聽起來像是頑劣的孩童，清脆卻又莫名空靈好聽。

不像是一個壞人。

少校思忖着，敏銳感覺到身邊人身形一僵，他轉頭，就看到自家師座。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猝然擡頭，朝着聲源處看去。

濃密的樹林裡走出來一個女子。

個子不高，五官雖看不大清，卻從輪廓可以瞧出，對方長得是好看的。

手上挂着銀環，紮着馬尾，額心墜着小玩意。

就那麼單手叉着腰，嘴裡叼着什麼，另一隻手時不時捋着。

站在山形高處，借着地勢，居高臨下。

視線徑自朝這邊遞了過來，似乎是瞧清了他們的模樣，女子漫不經心地吐出嘴裡的東西，咧嘴龇牙，白晃晃的，“打劫！小的們，給老娘将最好看的綁起來！”

“是！”

是土匪！

少校心中驚懼，又強制将恐懼按捺下來。

既然面上看起來和他們交戰的人不同，說明就是另外一批人。

聞說中，最是神出鬼沒，憑喜好做事，還算是良善的，青雀幫。

那就可能還有餘地。

少校心中思忖着，站出一步，試圖交涉一二：“等等……”

然而——

“噗通”一聲。

身邊那個高大的身影的像是忍到了極限，往地上狠狠砸了下去。

“師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