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僵持,圍觀的民衆,半大的孩子率先擠進來,抱住謝瑤迦的大腿,仰起頭,天真地發問,“幫主姐姐是要去打壞人嗎?”
謝瑤迦緩和了面色,低頭揉了揉他們軟乎乎的發頂,回答:“是。”
“那為什麼姐姐可以,叔叔伯伯不可以,其他的姨姨,媽媽不可以呢?”
謝瑤迦一愣,下意識便回:“他們要留下來保護寨子,要保護你們……”
“那幫主姐姐呢?”
“我們有這麼多人保護,幫主姐姐呢?”
這兩句話将謝瑤迦給問住了。
門口的人趁機連聲附和,“是啊,幫主您呢,誰來保護您?”
謝瑤迦擰眉:“我不需要人保護。”
“那我們也不需要,我們可以保護好自己!”
呼聲比之前更大了,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謝瑤迦頭痛地揉了揉額角,第一次覺得他們難纏,正在心裡組織什麼說辭說服他們時。
這時民衆之中走出來兩位老者,這兩個老人,正是寨子裡僅剩下的兩名長老。
兩人朝着瑤迦鞠了一躬,“先前是我們不對,老質疑幫主您一個女娃娃管不了寨子,傷到了您,現在我們跟您道歉。”
“這個幫主您當之無愧,我們也沒有任何人想要替代的意思。”
他們繼續道:“我們記得您之前曾與我們說過,當時救國軍回來,是為了與國軍交好,讓國軍庇護着咱們,屆時開寨走出去的時候,大家也不用再冠着‘土匪’的頭銜,遭人恥笑,白眼。您這個想法甚好,那麼我們二人也有一個不錯的想法,幫主願意聽嗎?”
謝瑤迦:“您們請說。”
“好。”
“我們要說的是,”
兩個老人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齊聲道:“我們想自己争個軍功,同幫主您一樣,保家衛國,讓我們的子子孫孫世世代代不再遭受他人白眼之外,我們還想讓他們以我們為豪,替我們驕傲。我們想給後輩們樹立榜樣,還請幫主成全。”
“是呀。”
衆人紛紛附和。
“幫主您出去外頭也應該聽說了吧,那倭寇簡直不是人,硬生生屠殺了沈城那麼人,男女老少,老弱婦孺,這叫我們怎麼忍?!”
“對!隻要我們還在這個國家,還在這片土地上,這等屈辱,血海深仇,就不能不報!”
“還有海城也是!殺了我們那麼多守城将士,此仇怎能不報?!”
“他娘的這寇鬼,不将他們趕出這片土地,不殺他們,簡直難解我心頭之恨!幫主,我們請求出戰!”
“幫主,我也來!”
“幫主,還有我!”
一隻隻手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一道道聲音高呼,踴躍得不像是征求奔赴戰場,而是要去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謝瑤迦轉身,看着這一群人,他們同自己一樣,同那些不甘命運,不甘被淩辱的人一樣,對這一片土地,愛得深沉。
眼眶不自覺發熱,喉頭哽了哽,她輕聲問:“即使豎着去,橫着回?”
“對,即使豎着去,橫着回,我們也不怕!”
“對對對!”
“那你們的父母雙親,你們的孩子呢,誰來保護?”
衆人面面相觑,沉默下來。
良久,有一人站了出來,是一個背着孩子的婦人,她道:“幫主,我覺得,他們在前線拼命,何嘗對我們不是一種保護?難道真的得等敵人打到家門口,我們才能提起刀槍反抗嗎?”
“對呀。”
安靜的人群又開始喧鬧起來,“是呀,幫主,您就讓我們去吧。”
謝瑤迦環視着衆人,環視着這些曾經與她喝過酒,平過内亂的弟兄們,最終堅聲道:“此戰要懷着必死的決心,才能赴,如果你們有的人已經做好了覺悟,那就,盡管來。”
人群霎時發出連聲高呼。
“但是。”謝瑤迦又出聲打斷了這連聲呼喊的沸騰,“我希望你們是通過深思熟慮之後作下的決定。”
“寨子裡也需要人,不要拼着一股沖勁都跑了出來,後繼無人,讓人給偷了家。”
“我希望你們自覺一點,自發組成團,我們需要有人在前,也需要有人在後。無論是誰,都在負重前行,為了我們往後美好的歲月。”
“好了,自己選擇吧。”
咋咋呼呼浮躁的人群這一下穩重了許多,聚衆考量過後,逐漸開始自發組隊。
沈荊玉和顧清婉、紀明珠就在後頭看着。
看着這些雜亂的人逐漸成序,心中的震撼隻增不減。
如果說一開始将謝瑤迦當成心目中的神是因為救命之恩的話,現在沈荊玉對眼前這個人又有了新的認識。
她不單單是個“神”,還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懂人心,知疾苦,十分接地氣的“神”。
她不貪圖功勞,不因個人英雄主義,據地缺人,就強硬要求自己的手下人去參軍。
為了寨子,她“自私”,因為她明白,顧小家才能衛大國,她設身處地地替所有人着想。
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裡,她俨然就是一個“君王”,她也當得起這個頭銜,也當得起這個身份,這個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