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無邊的悔,幾乎要淹沒了長桓。
他眼眶猩紅,一雙眼飽漲,模糊。
他緩緩蹲下身子,顫巍巍地伸出手去,第一時間去探,探她的鼻息,當感受到拂過指尖的清淺氣息時,才陡然松口氣,人險些跌坐在地上。
險險穩住身子,他挪過去,将人輕輕抱起來,攬進懷裡,一顆心顫了顫,既喜既悲,裝滿無盡的悔意。
他不住喃喃,“對不起,對不起,瑤瑤,是我來遲了,是我錯了……”
耳邊的喧嚣遠去,他此刻的眼裡,隻裝得下眼前這個虛弱的人。
至于淺芙這邊,還是後頭的其他人趕到,一起制服這蠻橫的三角犀,她才得以脫身,混亂的局面穩定下來。
這一幕皆被站在雲端的男人瞧得清清楚楚。
男人依舊通身的白,羊毛大氅簇着整張精緻非常的臉,眸子微垂,落在下方抱着瑤迦的長桓身上,鴉羽色的睫半遮那一雙眸,似乎掩蓋了大部分的情緒,隻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玄色的鍊子為了讓自家主人能更好的隐匿身形,便也變成通體的白,仿若與白色大氅融為一體。
見主人瞧着下方的景象,便忍不住唏噓道:“果真修仙人士最為薄情,那名叫‘淺芙’的女子還未來藏仙宗之前,那長桓對瑤迦可是百般呵護,淺芙來了之後,長桓就跟得了新歡,失了舊愛似的,對這可憐的小啞巴愛答不理,現在好了,小啞巴受傷了,性命堪憂了,他又覺着愧對這姑娘了。轉而對這姑娘投情起來。”
“簡直呐,就像是那什麼來着,話本子常說的,身在曹營心在漢,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唔,負心漢?”
“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才後悔,啧啧啧。”
定玄感慨兩聲,得不到身邊人的回應,不自覺地瞥了自家主人面色一眼,沒看出什麼情緒。
隻餘下颌可見緊繃的線條。
和自家主人相處慣了,定玄看都知道。此刻,主人的心情絕對談不上好。
他見好就收,幹巴巴地将話題轉到他認為是嚴肅的正事上,問出他從剛才就疑惑不解的問題來。
“主人,既然那姑娘的軀體殘敗,也難以滋養您的東西,何不如将它取出來,為自己所用?便不必多此一舉救那姑娘了。”
也是将人戲弄上,退場以後,定玄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問題。
隻覺得哪裡怪怪的,卻又想不出來。
“取出來作甚?”
男人聲音清冷,又帶着一股淡淡的啞,“那麼急做什麼,如今吾尚未徹底恢複,拿回來未必是一件好事。”
“也是。”
定玄點點頭,心頭的疑慮暫消,縱然還覺得有幾分古怪,卻沒有再糾結。
注意力轉到自家主人嘶啞的聲線上來,一想到那姑娘浪費了主人的精血,就又氣又惱,全沒了剛才的調侃心态,隻恨不得将那姑娘大卸八塊……哦不,将那做局害人的人大卸八塊。
不過眼下,恢複要緊。
定玄定了定心神,收起這想法,忙不疊地朝鶴鳳道:“主人,如今您救人又耗費了些許精血,還是找個地方恢複恢複,徹底穩定好靈體再做旁的罷?”
“嗯,吾知曉。”
鶴鳳将手裡的袋子掂了掂,一抹淡淡的紅光在袋子口一晃而過。
定玄眼疾手快地捕捉到。
那……好像是洛神靈草?
洛神靈草……洛神靈草!
那不是對自家主人修複靈體,恢複功力有幫助嗎?
主人什麼時候尋來的?
風雪秘境沒有這東西,難不成……
定玄還想要再細看,卻不想自家主人長指一收,将袋子扣進掌心,攥緊,轉身:“走罷。”
扣進掌心的指甲似乎泛了白,定玄眨了眨眼,那手一晃,收進了寬大的衣袖之中。
是錯覺嗎?
肯定是錯覺吧?
不然主人幹嘛攥這個袋子這麼緊,像是要留住什麼一樣呢?
哦對了,方才他還沒問,主人為什麼要戲弄那個叫“淺芙”的虛僞女子呢,感覺好像是要給那姑娘出氣一樣。
定玄以為,那姑娘之所以遭人算計,全因她自己沒多個心眼,能力不夠,咎由自取。
這樣的一個“弱者”,沒什麼好幫的。
放在以前,他主人應該也不會幫吧……
現在……
哎,算了算了,或許主人有自己的考量,他還是不要多嘴的好,還是想想怎麼讓主人恢複全盛的姿态吧。
定玄想。
再回神時,他的主人已經掠出去老遠,強勁的風刮得連他的鍊子都啪啦作響,許久沒有體驗到這種感覺,定玄吓得忙纏緊自家主人,不敢再亂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