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眨了下眼,看着僵住的阿清,微笑道:“既然如此,朕就笑納了。”她毫不客氣地攤開手:“拿來吧。”
阿清不情不願地遞出了耳墜,後面半程垂着頭不說話。隻默默為秦越添了盞茶。
秦越玩了一會兒耳墜,頭有點痛,便施施然把它收到了袖子裡,小睡了一會兒。
“半刻鐘後再叫朕起來。”
司馬倒了,還有無數的豺狼虎豹等着生吞她,哪怕背靠母族也隻能勉強支撐片刻。宋家早在秦越母妃得寵之時便上交了兵權,隻是門面富貴,其實已經大不如前了。
隻能睡一小會兒……剛這麼想着,她的意識已經陷入了黑暗。
平穩的呼吸聲傳來,阿清擡起頭。
秦越的半張臉都露在從吹開簾子偷溜進來的陽光裡。
她慢騰騰地靠了上去,黝黑的眼珠已然變成了妖異的青色,袖子下的傷痕越發疼痛,她卻恍若未聞,盯着秦越的淺色的嘴唇,眼神中透着濃厚的殺意。
忽然馬車一震,秦越睜開了眼睛。
阿清坐回了原位,“陛下,已經進宮了。”
秦越眯了一會兒,打着哈欠進了禦書房。
已經早有人等在那裡了。
青年笑的沒心沒肺,大嗓門已經嚷嚷起來:“陛下,你可算回來了!”
秦越剛醞釀的一點睡意被振飛。她快步上前,将門合上:“表哥,沒事就不要總往宮裡跑。”
宋錦堯彈了下裹在手背上的皮帶:“嘿,這不是司馬老賊死了,我擔心你得意忘形,特地過來看看你嗎。”他的雙腿矯健修長,一點也沒有傳聞中被打了個半死已經快要發喪的樣子。
注意到她凝重的視線,宋錦堯心虛地撓了撓臉:“父親說,做戲要做真一點。”
秦越因為生母逝世很早,沒有舅家看護根本活不到現在。她和宋錦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甚至宋錦堯還曾經當過她的陪讀,隻是沒上一年,先帝就駕崩了,秦越改成了太傅親自輔導,用不上宋錦堯這個陪讀了。
秦越笑:“竟然連朕都敢騙,舅舅倒是越發長進了。”
宋錦堯嘻嘻笑:“畢竟是陛下親舅啊,父親說了,這身騙人的本事不傳給我,隻讓陛下學得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就也好退休帶孫子了。”
“哪來的孫子?”
“外孫不是孫啊?小绫子最近在學跳舞,一扭一扭的可搞笑了。對了,姐姐最近又懷孕了,恭喜陛下,又多了個外甥。”
宋錦堯的姐姐宋琳茜嫁給了翰林學士陳松,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剛滿三歲,乳名叫绫兒。
秦越笑:“你要跟臨安搶活幹了。”
宋錦堯拱手:“豈敢豈敢。”
陛下近年來越深不可測了,連他這個嫡親的表哥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甚至有時候,他都不确定她是否還記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插科打诨把秦越的質問糊弄過去,他不着痕迹擦了擦手心的冷汗,進入正題。
“城西已經安排妥當,隻等司馬?那孫子出城,勢必要他好看。”
秦越逗弄着站在手指上的鹦鹉:“那便好。”自從入夏以來,這鹦鹉就好像啞了一般,平時蹦蹦跳跳喜歡說吉祥話,現在一聲不吭,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麼病。
她把鹦鹉塞回籠子:“隻是太傅于社稷有功,别讓他的家眷寒心。”
宋錦堯應道:“是!”
厚厚的一沓奏折,批閱完已到午夜。
秦越靠在椅上小憩。
燭火跳動,從窗外攀進來的冷風停駐在一道漆黑的影前。
煙霧狀的氣體中仿佛藏着蠕動的怪物,高聳得古怪。從祂的腳下滲出漆黑的水迹,弄髒了朱紅的地毯。
秦越睡得半夢半醒,忽然被一道帶有惡意的視線咬上,她猛得睜開眼,拔出放在椅邊的長劍,一聲爆喝:“誰!”
眼前空無一人。
秦越的目光緩緩停留在書桌前一對漆黑的腳印上。
濃稠的污穢散發着奇異的香氣,宛如被融得濕軟的龍涎香,如爛泥般壓在了地毯上。
她的頭忽然掙紮般抽痛了一下。
耳邊傳來了窸窣的呓語:“……死……陛下……救救我……陛下……救我!””
秦越後背一涼,握緊了手中劍。
“誰在那裡?”
她似乎隻是幻聽了,耳邊的聲音很快如潮水般退去,隻傳來阿清困惑的詢問聲。
“陛下……這裡沒有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