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教的是三綱五常,是人倫法制。可天下能夠限制明嘉的隻有同樣姓秦的“皇兄”,皇帝淩駕于世間萬物之上,哪怕沒辦法一句話抄王氏九族,也能讓他們吃不少苦頭。
明嘉求的隻有王珩曦一人,可秦越卻覺得她太過懦弱。若是隻顧讨好心上人,連自尊都舍棄了,不如先讓她清理家戶,好好倒倒明嘉腦子裡的水。
何況,心甘情願又怎能抵得過時光摧折。當年愉妃何等風光,後來還不是落得沉屍蓮池的下場。
秦越不是個重感情的人,對付不消停的明嘉也隻有一句:“就那麼喜歡王珩曦?朕挑一批神似他的樂倌送去公主府怎樣?”
明嘉住口,半晌眼睛亮晶晶的:“還有這等好事!”
秦越:“夢裡什麼都有。”她哼笑着離去,不忘帶走放在一邊的閑書。
連明嘉都來刺探了,不用想也知道朝堂上是個什麼動向。後宮除了第一年随便挑了些人進來,就再也沒有選秀過了。秦越身份特殊,人越多暴露的概率越大,不管是處于道德還是治理問題,選秀都該往後推一推,現在實在不方便進新人了。
況且之前的“桃花債”還沒收拾完呢。
淑妃面色枯敗地停在她跟前:“陛下。”她行禮的動作搖搖晃晃,站起來時差點沒有站穩。
秦越沒有去扶她,而是站在原地不動。
“免禮。”她言笑晏晏,“愛妃今日怎麼有閑心來逛禦花園了。”
太傅頭七那日,淑妃違背宮規在殿内燒紙錢,燒了還不止一把,要是不慎走水,恐怕六宮都将淪陷火海。秦越下旨讓她禁足反思,雖說沒有過多苛待,但下人都是看碟下菜的,恐怕淑妃過了段苦日子。
“陛下。”她伸手,想抓秦越的袖子。
秦越的手背在了身後。
手指無力垂下,淑妃喃喃道:“他說的是真的……你在騙我……”
秦越眼梢微擡,落在面色逐漸變得癫狂的淑妃身上,“什麼?”
淑妃尖叫:“是你在騙我!你騙了我!父親啊啊啊——”
秦越的面色已經忽得冷了下來,方才還挂着的笑已無影無蹤,身邊的侍衛不等她吩咐,已經率先将淑妃按在了地上,堵住了她的嘴。
“淑妃禦前失儀,貶為淑嫔。”
女人身形狼狽,嗚咽着流淚。秦越彎下腰,輕聲道:“阿蕪,朕也不想的。”
“世人皆知你我二人青梅竹馬,又怎麼知道當時朕隻是你用來吸引二皇兄的借口呢?你對朕好,二皇兄就會借切磋的名義毆打,朕也是會疼的,又怎麼敢對你好呢?”
淑妃震驚擡頭。
帝王的眼珠是通透的琉璃色,而瞳仁是純粹的烏黑,如同深潭。
她曾經一廂情願認為自己是真正帝王心尖尖上的人,卻沒有想到曾經的溫情全是僞裝。真相太過猙獰,她一下子呆愣在原地。
臨安甩了甩拂塵:“還不将淑妃娘娘送回宮中?”
淑妃被架着離開這裡,她不停地在半空中掙紮,字字泣血:“陛下,他不會放過你的!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我詛咒你,永生永世都嘗不到愛人的滋味!”
一場鬧劇結束,躲在亭子裡偷窺的明嘉迅速溜走。她隻是傻,不是沒有眼見力。
逃竄時忽然路過一名宮裝女子,看上去不知是哪個宮裡的娘娘,生得這麼漂亮,她竟然從來都沒見過。明嘉很想不要臉地借口去她宮裡坐坐,但轉念一想現在還是逃命比較要緊,抓緊看了幾眼,跟老鼠一樣跑掉了。
“娘娘。”含霜道:“陛下已經走了。”
“惠嫔”沒有理她,而是仿佛自言自語地問道:“她喜歡嗎?她不喜歡。”
含霜後背出了一身冷汗,夏日炎熱,她卻手腳冰涼。這并不是出自前方的鬧劇,而是來自于她的主子。
一張美人面蒼白如鬼魅,甚至有些過分白了。眉眼自然是很美的,但是又和之前生得不太一樣。原本惠嫔就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美人,現在更上一層樓。含霜不敢承認,惠嫔在一日日變美,甚至……和之前簡直是兩個人了。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頗為驚悚,含霜忍不住擡頭去看。
“惠嫔”沒什麼表情,眼神卻執拗地盯着秦越離開的背影,聲音喃喃道:
“笑着赴死,我做到了,為什麼還不來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