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也是臉色一變。他确實練的是《葵花寶典》,卻并非來自童百熊處,而是他派了弟子去魔教卧底并與楊蓮亭着意結交。楊蓮亭此人志大才疏,向那弟子吹噓東方不敗的功夫,又炫耀東方不敗對他百依百順,于是那弟子便激他拿秘籍給他看看,楊蓮亭酒意上頭,竟真的照做,事後他也不敢聲張,隻做無事發生。
拿到秘籍抄本後,左冷禅猶豫良久,終究是難抵誘惑。
令狐沖趁着無人注意,快步回到華山派衆人所在之處,站到嶽靈珊旁邊。他向嶽靈珊望去,隻見她眼望遠處青山,若有所思,心裡惱恨任我行和向問天污了小師妹的耳朵。嶽靈珊實則是在費解,為何總有人為了武功肯付出這許多。
片刻後,現場的群豪都喧嘩起來。左冷禅固然極力否認,但衆人自不肯放過這大好機會。左冷禅籌劃這一場五嶽并派,原拟辦得莊嚴隆重,好教天下英雄齊生敬畏之心,卻不想意外頻出,不得不潦草收場,并派一事也不了了之。
華山派衆人随着嶽不群夫婦下山,七嘴八舌地讨論着今日之事,都覺好笑。說笑之間,有人提起任教主之女,嶽靈珊一怔,回想今日任我行出場時,并未見到任盈盈随行。而在那時,她滿心想着華山派的未來和令狐沖的比武,竟全然未在意此事。
她輕歎一聲,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不再執着于前世種種。她擡眼望向令狐沖,兩人四目交投,她輕聲笑道:“大師哥,回了華山,我們每日一起去瀑布練劍好不好。”
令狐沖道:“當然好。”說完忽然靈光一閃,意識到此乃一生之諾,大喜道:“小師妹……”
嶽靈珊臉如飛霞,瞪他一眼,不許他亂說話。令狐沖知她害羞,不敢造次,但覺心中暢美難言,隻覺比之痛飲數十年的美酒還要滋味無窮。
嶽不群和甯中則瞥見二人的忸怩神态,相視一笑,隻作不見。
數十年後。
華山腳下的酒家,有一說書人正對着滿屋客人道:“恒山派掌門儀琳師太,雖然并非那一輩的大弟子,但她是定閑師太着意培養的繼承人,武功也練得,佛法也讀得,平日又行事公允,恒山派上下都很服氣。”
有一個粗犷男子笑道:“聽說這位師太出門時,身邊還總帶着個男子侍奉着,也是江湖一奇了。儀琳師太行事溫和,那男子卻脾氣火爆,可正是菩薩低眉,金剛怒目。”
另一人聽他語氣猥瑣,反駁道:“這可是你心思龌龊了,儀琳師太行事光明磊落,一心向佛。再說,那人也算不得男子。”他有心賣弄自己見識廣博,壓低聲音道:“那人原是江湖上頭号淫賊‘萬裡獨行’田伯光,也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後來他洗心革面,拜入恒山派做了外門弟子苦修贖罪。給他剃度的和尚說怕他六根不淨,拉下他的褲子,不用麻藥也不點穴,提起刀來就這麼喀的一下,将他那/話兒斬去了半截。” 他講得口沫橫飛,好似在現場親眼見了一般。
又有一位客人插話:“身有殘缺的江湖前輩還真不少。那位東方不敗自不必說,嵩山派的左冷禅也是如此。”
有兩位客人聽不下去,留下銀錢在桌上,悄然起身離開。待出了門,其中一人笑道:“大師哥,快别闆着臉了,等下回到山上,别人還以為我惹惱了令狐掌門呢。”
令狐沖給她逗得一笑,嶽靈珊又道:“此次我們出門遊曆月餘,辛苦二師哥和林師弟打理俗務了。林師弟講解劍法最是認真,明日大師哥考校弟子時,一定格外滿意。”
林平之身負血海深仇,練習招式時加倍的嚴于律己,武功精進飛速。幾年前他獨自去青城派挑戰餘滄海,終于得報大仇,之後他回福州老宅祭拜父母,回到華山派後立誓永不下山。
左冷禅當年在比武時丢盡了臉面,很快便被迫辭去了掌門之位。而在任盈盈接任魔教教主之位後,魔教行事十分收斂,五嶽并派沒了理由,更是沒人再提起。勞德諾見左冷禅倒台,竟在華山派安下心來,他行事老練,兢兢業業,于是幾個知情人也便閉口不提往事。
令狐沖看看天色,正色道:“今日還早,來得及考校幾人。”他說話時故意臉孔一闆,話沒說完先笑了:“還是先去拜見師父師娘吧。不過師父若聽了我剛才那話,一定誇我得他真傳。”
嶽靈珊道:“隻怕爹爹今晚先考校你我。”
二人不約而同想起年少時嶽不群指點他們的時光,相視一笑,攜手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