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日向正道順着日向卓的視線望去,被林間樹葉遮擋住的數量牛車上,堆放着高高的屍體,搬運屍體的族人絡繹不絕。
最近的一堆白衣日向在聊。
“這次宇智波怎麼和瘋了一樣,你們誰有宇智波的渠道,趕緊打聽打聽……”
“我認識個鐵匠能接觸宇智波,我問問看……”
“更重要的是竹取,他們看來是鐵了心要進入内陸,我們要不要再和龍丸少爺說說……”
另一堆日向也在聊。
“就我遇到了風魔?你們都遇到的是熟悉的,怎麼我遇到了風魔!!”
“風魔?你認錯了吧,風魔不是土之國的嗎?”
遠處還有日向在聊。
“羽衣真的和宇智波結盟了,宇智波明明和千手在打着,羽衣居然也能找來宇智波……”
“啊?羽衣?這次不是隻有宇智波?”
“哥,我們遇到的那兩人裡有個羽衣啊!”
“啊?不是沒開眼的宇智波?明明戰鬥方式一模一樣啊!”
族地門口嗡嗡嗡嗡,日向正道終于還是被吵到失去耐心,跳下樹枝準備繞道回家。
就在此時,突然地,他聽到了一聲大喊。
“土醫呢!土門他們不行了!”
……土門?
一個十分陌生,但又有一點點熟悉的名字,令日向正道的腳步停頓下來。
他翻找着記憶,蓦地有些恍惚。
他在朦胧的記憶中看到了“慘死”的老母雞、草藥雞湯,和在憤怒中把他當雞捉,向族長告狀成功、但沒能親手揍他一頓,所以臨走前特地瞪他一眼的院子主人。
明明是幾個月前的記憶,卻像幾年前一般遙遠。
這種詭異的體感令日向正道本能地抗拒,他下意識回頭,正巧看到日向土門的位置,卻因為怔然的模樣顯得有些呆愣,如同不明白死亡意義的孩童。
不知不覺間,日向正道攥緊了手邊的布料。
死……土門會死,卓會死,稻田會死,龍丸會死,千枝會死,我……
……我也會死。
日向正道無意間揪住了身前的衣服。
我……會死嗎?
我會死嗎?
他怔怔地看向前方,直勾勾地盯着日向土門。
日向土門現在安靜地躺在地上。他的身下墊着一塊血迹斑駁的長布,右臂空空蕩蕩,臉上沒了血色。
土門望着正道的位置,嘴動了動。
日向正道看清了他說的話,垂下眼,轉身離開。
就在日向正道邁步穿過灌木的一瞬間,日向土門的精神達到最盛,他的雙眼仿佛火焰,直勾勾地盯着晴朗的天空,又突然柔和下來。
“好葉……我的弟弟……”
……
日向正道獨自一人在路上走着。
他大步邁進,走路帶風,步伐又急又快。
日向土門說的不過是一句“謝謝你的湯”,但他的腦袋現在亂成了漿糊,趁熱喝都要嫌棄粘稠,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思考土門說了什麼。
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會死,戰鬥中走過生死一線也不過是後怕。
可如今真有認識的人要死了,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其他人,想到自己——尤其是自己!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怎麼能死呢!
精神世界裡,他的識海深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黑色光球快速閃過。
日向正道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他緊攥着雙手,表情深沉恐怖,悶頭往前走着。
他不能死,他絕對不能死!
這全天下還有那麼多材料沒有獲得,還有那麼多毒方沒有制作,他絕對不能死!
“正道!!!”
日向正道猛地一個激靈,驚醒過來。
日向稻田正半蹲着按住他的肩膀,面上有些憂愁:“你怎麼了?”
他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傷,蓬頭垢面的,都還沒來得及回家收拾自己,就在半路遇到着鬼兒一樣的正道。
“沒什麼。”
日向正道閉上眼,深吸口氣。
他看着日向稻田反問道:“我倒要問你,你那些材料在哪裡買的?”
見正道雙眼血絲明顯,日向稻田一愣,緊接着聽到後面的内容,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怎麼了?東西不好嗎?”
日向正道沒回答,接着又問:“城裡店鋪内沒有藥草,你在哪裡買到的。”
“嗨,你說這事啊!”
日向稻田放心下來,猛地一拍大腿。
兩人邊說邊走。
“普通人哪裡識得什麼藥草,店裡面那些人都是賣賣鍊子,跳跳大神。能識得藥草,懂得用藥的醫師極少,全都在貴族手裡,根本不存在流落在外的可能。好的材料也在貴族手裡,最厲害的人和最好的東西都得往大名手裡送。”
日向稻田給正道做簡單“科普”。
“你要想買到你想要的那些材料,得去找村子裡的人‘合作’,别告訴他們你要的是什麼東西,隻把特征模樣告訴他們。以防萬一,還得過一段時間換一個地方。”
日向正道點點頭,決定要求族長把日向卓給撤了。
稻田掏掏包裹,掏出來一株斷了根的草遞給正道。
後者辨認了兩眼,揣進衣服裡。
“我一開始也不識得什麼材料,隻是幫你買多了,就把覺得可能都帶回來了而已。”
日向稻田邊說邊伸手,沖他抖抖手掌。
正道塞上錢包,稻田抽錢還包,兩人迅速完成一場說不清公平性的交易。
日向稻田問:“你剛才怎麼了,怎麼叫你都沒反應。”
正道:“土門死了。”
稻田:“哦,我記得他,被你挖了雞屁股的家夥,族長給的賠償還是我去送的。他死了?”
正道:“在喊土醫,但是我能看出來,馬上就要死了。”
日向稻田愣了下,琢磨着他的意思,平靜感慨:“這樣啊……沒想到你還有關心别人的時候。”
想到正道大概是第一次見認識的人離去,日向稻田好心提醒他:“生死是常态,說不定我什麼時候也會死。”
日向正道眉頭微動。
日向稻田見縫插針:“看在我們合作了這麼久的份兒上,你到時候多給我埋點兒毒藥,讓盜墓賊吃個大虧!”
日向稻田得意地哼哼着,十分滿意自己對後事的安排。
他等了半天沒見正道應聲,低頭伸手在正道眼前晃晃。
“嘿!”
日向稻田裝模作樣地埋怨:“不是吧,你小子連一點毒藥都不願意給我陪葬嗎!”
正道回過神來,無語:“你活的好好的呢,等你什麼時候死了再說。這幾天沒事的話就來找我,有些用不上的毒你給清一下。”
見有錢掙,日向稻田比了個哦了的手勢,果斷應下。
兩人當即分開。
日向稻田一把抱起甜甜喊着“哥哥哥哥”的自家弟弟,噘着嘴嘬嘬嘬。小孩子就該是這樣子可愛的嘛,少族長他們聰明得可怕就算了,怎麼連正道也成了個小大孩。
稻田弟弟一巴掌糊在稻田臉上,哭嚎着蹬腿:“不抱不抱!哥哥臭!”
日向稻田哈哈大笑。
……
等日向正道回到家中,天已經完全黑了。
空蕩蕩的房間黑乎乎一片,籠罩在陰影中,顯得格外冷清。
他小心摸索着,把微潮的、散發着隐約黴味的被褥鋪開,沒立馬躺下休息,而是盤膝坐在褥子上,獨自枯坐一晚,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