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族長宅。
日向千枝放下手中的卷軸,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跪在一旁整理卷軸的日向好葉見此,主動靠近,為千枝揉捏肩膀和胳膊。
正道瞬間出現在房間裡。
日向千枝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吓得瞳孔一縮,待看清來人之後,方才放下警惕。
“你怎麼來了?”千枝問道。
正道聞言一愣。
緊接着,他的眉宇間多出一絲怒意。
那個家夥,竟然真的敢騙他!
正道沉聲道:“他說你找我。”
日向千枝雙目微動,迅速反應,開始給後龍丸打配合。
“哦,是有這回事,你不提我還差點忘掉。龍丸看我比較累,非要我休息,我不願意,一直拖延,他就跑掉了。”
千枝笑着說:“原來他是去找你了,真是狡猾。”
正道仔細觀察了千枝的狀态,發現她确實相當疲憊,連身體肌肉都有些僵硬。
他冷哼一聲:“這次就放過他。”
說完,正道坐至矮桌旁,随手抽過一個卷軸,替千枝批閱起來。
千枝笑眯眯地揮退日向好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那就麻煩正道哥哥幫我幹活啦~”
“嗯。”正道從鼻孔哼出點聲,權當回應。
卷軸的内容相當繁雜,還盡是些瑣碎的事情。
比如有人談戀愛被踹了,認為是别人搶走了他的愛人,請求讓少族長主持公道;
比如倆孩子打架,打輸了的一方通過别人代寫書信對少族長訴苦,還特意提到自己請人寫字花了三個鳥蛋;
比如有人要出遠門,但是家裡孩子不聽話,希望少族長能幫忙勸勸孩子,如果能讓龍丸少爺教導一下孩子就更好了雲雲……
甚至有人家裡豆飯不夠吃,問少族長借糧。
正道完全不理解為什麼要處理這些事。
在他看來,這些事情全是沒有必要的小事,完全可以同胡茬大叔那般,全部選幾個人,丢給别人負責。
日向千枝用扇子撥開正道眼前的卷軸,盯着正道的眼睛向他解釋:
“這些事看似微不足道,卻能讓我掌握全族的人際關系,把握大家的情緒。有些事能不能辦,該怎麼辦,可就要用到這些了。”
至于為什麼是她親自來做這件事,自然實在是無人可用。
羽衣滅族的事情一直沒有結果,日向卓就一直在外面跑;日向稻田忙于貿易和社交,十天裡有五六天不在族内;二長老的寶貝女兒白芽在為她傳訊;利刃利水兩兄弟被她分派到了後龍丸手裡。
父親的兄弟朋友們死的死傷的傷,能拿來用的隻有黑衣;大長老想鍛煉她,不願意插手這些事;被她新調入手下的人還在磨合,辦不了大事,而且閱讀卷軸也需要識字。
算來數去,能用來處理雜務的隻有幾人,其中就包括日向好葉。
日向好葉識字,有條件幫她分擔,然而他的身份卻不合适。
身份合适且識字的正道又嫌這些事麻煩。
以前,日向龍丸還能幫她減少一些瑣碎的小事,但龍丸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千枝拿扇子往門外一指:
“還有你,來了就别偷聽了,快進來。”
後龍丸從門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看到千枝确實指的是自己,他嘿嘿咧嘴,一點點往屋裡挪。
千枝被他的反應逗樂了,轉頭把後龍丸最近做的事情都跟正道說了一遍:
“他今天從外面帶回來一根很長的山藥,讓族裡好好熱鬧了一番。”
說完,千枝看向後龍丸,問道:“這件事你沒和正道說嗎?”
後龍丸聽出了千枝在護着他,連忙點點頭:“還沒來得及,這剛要告訴正道這個好消息呢。”
正道把胳膊搭在一條腿上,雖然沒有了以前的長發,但也顯得有些随性和慵懶。
聽到他二人這麼說,正道掃了一眼千枝,又接着看卷軸,随口問道:“有毒?”
後龍丸一愣,搖頭:“沒毒。”
“沒毒就别來打擾我。”
正道把日向好葉叫進來,将卷軸扔給他收拾,随後對千枝說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
千枝想了下,點頭應道:“最近族裡不太安穩,你去外面轉一轉也好。”
然後又問他:“去哪找你?”
正道起身:“今川。”
随後一閃,消失在屋内。
待正道走後,日向千枝将手中的扇子往桌上一扔,對後龍丸沒有好臉色:“長能耐了,現在連我都算計?”
後龍丸雙掌合十賠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有下次了,這次真的是比較緊急。”
“下不為例?”
後龍丸光速點頭:“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那正好。”日向千枝吩咐日向好葉為後龍丸取來替換衣物,“這兩天你不要出去,明天跟我去開會。”
後龍丸眼前一亮。
來了1終于來了!
日向好葉整理完卷軸,便再次走出了房間。
千枝悄悄和後龍丸說了一件事:
“明天開會的時候,如果有人要讓正道辦事,或是讓正道和他們一同行動,你就把這件事扛下來,或者推掉。”
後龍丸一愣。
隻聽千枝繼續說道:“正道的模樣有些不對勁,别讓他們有過多接觸。至于具體該怎麼做,你就和他商量吧。”
模樣有問題?
他不是長得挺好看嗎,為什麼說正道的模樣有問題?
回去的路上,後龍丸一直在嘀咕這件事。
思來想去,他覺得這恐怕不是指相貌,而是血統、血緣出現了問題。
難道正道的出身有隐情?
想想日向一族等級森嚴,宗家和分家差異巨大,然而身為分家的日向正道卻從來沒有受道過宗家的威脅,待遇也堪比少爺。
為什麼他一個分家子弟會如此特殊?而且族長不收養其他人,偏偏收養正道……
難道說,莫非,正道是族長的……
[咳。]
後龍丸立即從吃瓜的狀态脫離,迅速滑跪:[對不起!]
當着當事人的面編排他家裡人,真刺激,下次還敢。
小少爺:?
我聽到了!
……
第二天,天氣晴朗,氣溫回升。
風還有些涼意,但暖暖的太陽照着,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後龍丸喜滋滋地換上千枝叫人準備的衣服,便跟着日向好葉來到了開會的地方。
屋裡現在隻有千枝一人,但是另外擺放了四張矮桌。
後龍丸入座沒多久,另外幾位長老也陸續來了。
最先進門的是大長老,他和千枝有說有笑,還關心了後龍丸的身體情況,以及最近的柔拳進度。
随後來的是三長老,他剛一進門,就對千枝以及大長老打招呼,同時不忘問候後龍丸。
最後來的是二長老,他的态度很明顯,與千枝不太對付,對後龍丸更是沒什麼好臉色。
果不其然,會議剛開始,二長老就開始抨擊千枝另建倉庫的命令,更不滿後龍丸幹得那些丢臉的事。
幾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片刻,二長老的矛頭迅速轉向正道,要求把正道派出去,别讓他在族裡“混日子”,還想直接讓正道去替換他的手下。
後龍丸見縫插針道:“真不巧,他昨天剛離開。”
二長老臉色一黑,沒好氣開口:“不管他去哪兒,有族裡的命令,他還能不回來嗎!”
後龍丸笑眯眯:“今川。”
二長老噎住。
今川與正道的真實關系,隻有千枝龍丸等幾人知曉。
而二長老古闆,誤以為正道頗得大貴族青睐,自然不敢一道命令把正道從今川家宅中叫回來。
他拿起水杯,裝作喝水,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辦。
後龍丸乘勝追擊:“您要是有什麼事,就交給我來做吧。”
二長老猛地放下杯子,胡子五官氣得往天上飛: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小子現在什麼能耐,你又能做得了什麼?”
後龍丸表情不變,說道:
“如果是我能做的事,我自然會做好。如果是我做不了的事,自然也會有人去做。您手底下那麼多人,總不至于連幫我把事情辦好的人都沒有吧?您這麼厲害,手底下的人總不會是廢物吧?”
伶牙俐齒的小子!
二長老咬牙切齒,但礙于後龍丸的身份不便多說,大袖一揮,氣沖沖地離開了。
日向千枝邀請在場的其他人留下,與她一同用餐。
大長老自不必說,當然會給千枝這個面子,三長老嘿嘿樂了兩聲,也沒有膽子直接甩袖離開,便也留了下來。
會議結束,後龍丸迫不及待地換下那身正裝,叫上利刃,風風火火地往山上沖。
然而,他被一個人攔住了。
來人是日向的族人,滿臉胡茬,走路拖拖拉拉,渾身酒氣。
攔到後龍丸之後,還不好意思直接說事情,急的後龍丸使勁催他他,才勉強說了自己的請求:
“龍丸少爺,我、我想問問,我有個想求婚的人,可我不知道該去找誰。我、我在族裡關系好的人不多……”
他說話嘟嘟囔囔,半天說不清楚。
“我就是……我想拜托您……我想拜托您為我找個……就是……找個……媒婆……”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後龍丸松了一口氣。
雖然人生中最不該做的三件事就是借錢、擔保和當紅娘,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這倒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後龍丸照着小少爺的話複述道:“我記得你家裡有一個放雞蛋的籃子,是嗎?”
族人連連點頭。
“帶上半籃子豆子,切一提肉,去城南,找牌子上畫着白花和黑羽的店。如果他們不讓你進去,就說你是日向,之後就聽他們的安排。”
族人大喜,連連謝過後龍丸就跑了。
後龍丸無奈搖頭:[你怎麼什麼都得管。]
之前已經有族人抱着他嗷嗷哭了,怎麼連别人婚配也搞。
日向龍丸沉默片刻:“沒辦法,有些事他們無從得知,也就隻能來找我了。”
聞言,後龍丸摸摸下巴,感覺好像明白了什麼。
難道是階級帶來的信息差?
也對,這個時代的信息的價值,可比他穿越之前貴得多了。
[别發呆,快上山。]
[哦哦,好。]
後龍丸讓利刃帶路,繼續往山上走。
然而,剛邁出沒幾步,他的臉上突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
後龍丸擡手去摸,卻什麼也沒摸到。
他仰起頭看天,天空不知何時變得霧蒙蒙的,蓋着厚厚的一層雲彩。
啪!
又是什麼東西砸到臉上,後龍丸再去摸,接觸到了一點濕潤的觸感。
哒,哒,哒,哒。
他低頭一看,好不容易開始融化的積雪又印上了一塊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印子。
唉,怎麼又下雨了,這天氣真的陰晴不定,看來今天也沒法上山了。
他們二人改變行程,繞去倉庫,取來幾個草席卷,把族裡的幾處堆肥都蓋上了厚厚的草卷。
為防止雨突然下大,後龍丸又放上了幾塊大石塊,這才讓利刃趕緊回家休息,自己也頂着越下越大的雨跑回了家。
什麼破天氣!
回到家後,後龍丸身上已經全濕了。
他脫下衣服丢進木盆裡,一邊擦頭,一邊給自己準備了一桶熱水。
換上幹淨的衣服,後龍丸趴在矮桌上繼續記筆記和思考。
小火坑暖烘烘的,烤得他小臉通紅。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迹象。
後龍丸沒辦法,隻能又在小少爺的指導下練起了柔拳和白眼,争取盡快掌握八卦六十四掌。
雨下了一整天。
幸虧他提前為堆肥帶上了草卷,否則恐怕要被雨沖走大半。
.
夜裡,後龍丸準備入睡。
雨點噼裡啪啦的打在屋頂上,敲得木牆轟隆轟隆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