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崩潰,雖然現在太過主動地以身試險已經表明她的不正常,可是至少她表面上還能演示出自然的表情,如果又一次離開的話……不,永遠不想離開,永遠。
從第一次謊稱願意接受及時行樂開始的接吻,擁抱,溫柔的安撫,到最後崩潰下的撕咬糾纏。這些,所有的親密接觸,季知言都不想放手。
雖然一直撒謊說可以接受分離,可是,實際上早在剛剛心動的那一刻,剛剛接受自己産生喜歡的情感的那一刻,她想要的就是永遠。永無止境地靠近對方,直到緊密相連,難以分離。
可是概念上的永遠也太難實現了,所以季知言退而求其次,隻是想要在自己還有生命,還有呼吸的時候和對方糾纏在一起而已。
可是這也不能實現。
這也不能實現……為什麼。
季知言沉默着低下頭,她隻是用拇指摩挲着衣袋裡的折疊刀。
分别……想到這個詞就會變得難受起來。
心髒沉悶地跳動,她忍不住越來越用力把指尖按下去,一下一下地按在刀刃上,沒有劃破皮,隻是留下較深的痕迹,這個動作重複太多次,微小的疼痛不斷疊加着,直到沒按穩,拇指不小心順着刀刃滑了下去去,季知言終于在一瞬間的刺痛中回過神來。
粘稠的液體粘濕了衣袋,季知言摩挲着傳來痛感的傷口,表情卻沒有因為疼痛産生一絲一毫的變化。
“可是我很在意,所以我想這麼做。”
季知言擡起頭輕聲說到。
漂亮的臉被火光映上光芒,像是渡上金色的光圈,神聖得如同神明。可是,神明一樣美好的少女眼睛發紅,流露出的是悲傷而不是神該有的悲憫。
季知言隻是人而已,她在為自己悲傷,悲傷不能得償所願。
“……我知道了。”
江念塵的歎息微不可察,輕輕的一聲後她溫柔地回應到。伸手揉了下對方的頭,柔順的發絲滑過手指,輕飄飄的觸感,好像就要蒸騰消失。
可是季知言是實打實的活人,看上去是破碎的,可是血肉之軀如此真實。江念塵可以一瞬間地灰飛煙滅,忘卻所有事情,随風飄走,痛苦也輕易地吹散。季知言的痛苦卻沒那麼容易消解,情緒是藏在身體裡的疾苦,随着人生長,長進大腦深處,不像白骨上的血肉一樣可以剔除幹淨。
“你現在想要怎麼做都可以,但是如果有不能應付的危險的話,你得馬上離開。”
江念塵站在季知言身前,兩人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吐息。
“我也不想離開你。”
江念塵彎下腰,溫柔地擁抱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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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冰冷的擁抱,濕潤的氣息,被死亡包裹,可是季知言卻覺得身體發熱,血液要燒起來,要燒穿皮膚,沖破胸腔。即使現在還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她卻覺得自己不得不去做。
就算在方岩那邊成功的話,也還需要編一個完整又真實,能讓人相信這是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局的唯物主義故事。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很難啊,季知言想。
“說起來,那個方大師倒底是哪來的?圖什麼。”
季知言突然疑惑地問到。
“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很早以前外婆就認識他和他師傅。”江念塵回憶着以前的事,頓了頓接着說,“他師傅幾年前死了,現在隻剩他。圖什麼……就是圖錢啊。”
“诶……我還以為他們幹這行會得道成仙什麼的,也會死啊。”
季知言眨着眼說。
“又不是道士。”
江念塵笑了兩聲。
“可是他們确實有點真本事啊……圖錢嗎?一般這種人不都是看機緣什麼的,圖錢這個說法也太像騙子了吧。”
季知言好笑地說。
“怎麼說呢,我死之前以為他們就是純騙錢的,死了以後發現半真半假。一部分是騙錢,一部分是真的,真假交替,所以才讓人更難辨别。”
“嗯……比如說你外婆脖子上挂的金色墜子?”
看到這個神像之後,季知言就猜到了那東西肯定是所謂的大師賣給江老太太的。
“是啊,那是屬于騙錢的部分。”
真假參半啊,謊言和實話混在一起,把人搞暈了,确實容易陷進去。
“你說很早以前就認識?可是複活你這件事不是十幾年前才開始嗎?”
季知言突然想到,于是疑惑地問。
“更早之前江家就逐漸沒落了,那時候外婆就開始求神拜佛,最後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大師’,而且十分信任,誰也勸不聽。那時候家裡的資産都在她手裡,還被騙着花了大價錢修了這座祠堂。”
“這樣啊……無可奈何,所以隻能尋求神的幫助嗎?”
季知言喃喃自語一般說着,仰起頭看向神像的臉。雕刻得精細,連視線都好像真實存在,慈悲的眼睛好像在凝視着二人。
可是,這也隻是為了從中貪錢捏造出來僞神而已,根本不存在這樣的神。這座雕像充其量也隻是個雕工精美的工藝品,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價值了。
季知言看着高大的雕像,忍不住在心裡感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