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蕪吃了幾口菜後,實在是不忍宋業這副明明難過還要裝作體面的樣子,便主動開啟話題問:“宋木匠之前都是做什麼木活兒呢?”
宋業正失神兒吃着飯,突然被拉回思緒,愣了下道:“之前就是做些木雕、木具之類的,常常去集市上擺攤兒,有時候誰家需要桌椅家具,也會提前找我來做。”
方蕪環顧四周:“您家這些木具就很漂亮,比一般市面上的精緻多了。”
宋業莞爾道:“既然掙的這份錢,也得盡全力而為才行,斷不能敷衍了事。”
方蕪滿眼敬佩的笑笑,又道:“您傷勢比較重,還需多養些時日,最近就不要操勞了,在家裡好生歇歇吧。”
宋業眼眸暗淡:“有段時間沒做工了,談不上操勞。”
“呃…這樣啊……”方蕪歎了口氣。
溫焯嘴裡嚼着飯道:“他妻子都丢了,他哪兒還有閑心做工?”
方蕪:“……”
面對客人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宋業并未生氣,隻是默默放下了筷子。
方蕪見狀于心不忍,勸道:“再吃點吧,您妻子也不想您這樣對自己。”
宋業低着頭嘴角擠出一抹苦笑,緘默不語。
風黎也放下了筷子,想了想問道:“她失蹤多久了?”
宋業立刻道:“一個月零七天。”
嚯,這還有整又零的,風黎與方蕪對了個眼神兒,想來這每一天對于宋業來說都是煎熬無比。
方蕪暗自思考了片刻,試探的問宋業:“如果,我是說如果…您的妻子遭遇不幸……”
“不足兩個月,鎮子上失蹤已有幾十人,府衙沒日沒夜的排查,都是毫無結果,我心裡清楚,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不會找到的。”
宋業說着又道:“但隻要有十分之一二的幾率,我也願意等,我相信她會回來。”
聽完這番言論,方蕪把沒說完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默默的吃飯去了。
不過這頓飯吃的,一大桌子菜幾乎沒動,也就溫焯和方珞話說得少,多吃了幾口飯。
因為宋業有傷,方蕪推着他去休息,讓他不用操心,這有她們收拾就行了。
桌面上又恢複成了四人。
方蕪這個人太能感同身受了,看着宋業為妻難過失落的樣子,不免替他悲傷一會兒,全程哭喪着臉收拾飯桌。
“你們說,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被暗殺了,會不會想不開?”
風黎單手撐頭,皺着眉頭道:“不至于吧,誰沒了誰不能活?”
“要我說啊,”溫焯順手遞給方蕪個碗道:“他得殉情去。”
方珞默默旁聽,沒有任何表示。
方蕪歎了口氣,繼續收拾着碗筷,“但願他知道後,還能堅強的過好生活。”
風黎伸手把眼前的盤子遞給方蕪,“時間久了就會忘了吧?”
溫焯敲了下桌子,“前提是,他得願意活下去才能熬時間。”
方蕪怔了下,頗為不解問:“時間真的能沖淡一切嗎?”
“按理說,沒什麼是時間不能抹去的。”
風黎說罷,又道:“像我們妖族,少說也能活個幾百年,遇見的人和事可多了,能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
“你們妖族可有不少癡情男女呢,”溫焯啧啧兩聲,“光是為愛流連人間的都數不盡數,戲文評書全是你們妖族的愛情故事。”
風黎着就不愛聽了,“那是有些妖被所謂情愛沖昏了頭腦,沖動之下自然不管不顧了,但時間久了就不一樣了。”
溫焯挑眉道:“有什麼不一樣?”
風黎懶得解釋,怒怼道:“我看你就是故意唱反調!”
溫焯聳聳肩,并不接話。
“你……”風黎說不過就拿起手邊的筷子甩過去。
溫焯也不躲不閃,接住了筷子并且反擊回去,這次不等風黎去接,方蕪便拿個盤子截住了筷子,不聲不響地繼續收拾。
風黎瞧見她這副模樣又道:“你還小,不懂也正常,不過隻要活得夠久,那就能淡化一切,頂多頂多是為難過留下道傷疤。”
溫焯覺得好笑,“說的你多懂一樣?”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
風黎對溫焯翻了個白眼,繼續勸慰方蕪道:“之前韓府那兩位不也是愛的死去活來,要一起殉情來着嘛,最後還不是一别兩寬了。”
她語重心長的拍了下方蕪:“所以說啊,就沒什麼不能是時間不能沖淡的。”
方蕪似乎是有些認同,呢喃道:“好像真的沒有誰會忘不了誰……”
“我。”
忽然,沉默半響的方珞開口了。
不過他隻是道了一個我字,聲音又很輕,其他三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紛紛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方珞面無表情,語氣笃定道:“我有。”
其他三人:???
方蕪問:“哥,你有什麼?”
“我有個竭盡全力也無法忘懷的人,年年歲歲是如此,月月日日亦如此。”
方蕪:!
溫焯:??
風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