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雖閉門居在長樂宮，但後宮不該伸的手她依舊伸，六尚局大有她的人在，為皇後培養将來的心腹。

蘭珩耷拉着腦袋，坐在瓦上昏昏欲睡。

更深夜重，今夜更是寒涼。

皇帝這人看似溫和有禮，乃仁主也，實際疑心病重，早年的遭遇導緻他忌憚杜氏一族，但杜氏在前朝實打實的良臣，在後宮的杜皇後又是淑慎端莊。

有野心，但又抓不住把柄。

皇帝氣憤，但靠着太後才穩坐太子的地位，無他法可用，隻能将兩位杜後架成兩個有名無權的後宮之主。

太後給張太妃每日食用的藥，便是由尚食局司藥司掌醫方藥物的季司藥所配制，這事皇帝知曉，正是蘭珩無意間的一句話，讓太後有了滅口的心。

太後要拿捏住阿芙，作為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張太妃知道這事，若以此作為要挾，做了什麼不利之事，最終反噬的将是太後。

她害怕，因此下了殺心。

宮人、女官每日寅時四刻起，而季司藥一直有個習慣，會比其他女官早四刻起身，在魚池中喂魚。

春日多雨，今晚上又淅淅瀝瀝下了場小雨，石頭路長了青苔，走在上面滑溜溜的。

宮人和女官的住處沒有後妃的精細，連一點角縫都不放過，偷懶閑暇，再攢着選一日一塊清理，何況雨天裡，莫說活幹得多精細，便是那麼一時半刻一身衣裳都濕了，又是給自己找了新活幹。

寅時的天還未亮，霧蒙蒙的，季司藥手裡舉着燈籠，借着火光在牆邊的架子拿上魚食，她滅了燈籠，走在往北門的石闆路，稍一轉，便是一座小花園，左邊深處的角落便是賞玩的魚池。

池邊一圈嵌了鵝卵石，青苔長在細縫中，下了一夜的小雨，走在上面又濕又滑。

他等了一會，等到重物落水的聲音，從瓦上跳在地上，踮着腳尖，将手伸進水中。

寅時二刻時，順着來時的路，過了北門，女官居住的後邊一塊住所，便是宮女居住的地方。

蘭珩貓進一間屋子，換掉身上宮女的裝束，丢進簍子裡。

他身量纖長，比其他太監要高些，背脊總是直挺，憑借一張豔若桃李，又低順的眉眼，妃嫔們也不愛計較。

做完事，換了裝束，順着北三所的路，回到養心殿複命。

……

柔才人連越三級晉四品容華，此事從鳳儀宮通報後，後妃們皆是一驚，多大的荒唐事，從五品才人直跳四品容華，前一日張妃複位，後一日柔才人晉位，且二人又前後得了恩準親眷入宮。

算是給張妃一個甜棗，再打張妃一個巴掌，畢竟複位和晉位差别大多了，還丢了封号，一遭下來，于張妃而言實在算不得喜事。

外邊風波雲湧，清音閣又是一片祥和。

主子有寵晉位，也代表宮人水漲船高。

比之第一次侍寝，昨晚上的潇霁光可以說是憐香惜玉，阿芙并沒有多少辛苦，甚至免了她向皇後請安。

隻第一次沒這殊榮，第二次她又怎敢受這份殊榮。

绮山和瑤草兩人是大宮女，半分也不敢懈怠，唯恐被揪住錯處，連今日的裝扮，也不敢往華麗了打扮，和之前相比，僅是多了一支簪子點綴。

她平時去得早，今日因貪睡了一刻，即便腳程走得快，倒時宮妃已經聚在鳳儀宮門前。

瑤草走到一守門的宮女邊上，問道：“是發生什麼事了，怎幾位娘娘都聚在門前不進去？”

宮女搖頭：“奴婢隻在門前當差，開門的事是裡面人的活，不過這門是在松風姑姑來後，又請了德妃娘娘和戚妃娘娘進去，才關上的。”

瑤草向她道謝，随後又給宮女幾個碎銀，将原話說于阿芙和绮山。

绮山神色凝重：“是出了事，不是一個宮人那麼簡單的事。”

宮妃都在這，說明不是後宮的事，但和後宮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不多時，季宮正、陳尚宮和宋尚食到了，皆是六局的女官。

張妃和謹妃笑着相迎，兩人話裡話外套着三位女官的話柄，但三人話裡嚴謹，半句話都未透露。

三位女官進去後，皇後身邊的青玉出來，一闆一眼說：“娘娘請各位主子先回宮，明日再來請安。”

謹妃沉默點頭跟在張妃後面，候在鳳儀宮前的妃子按照位分跟着出去。

佘美人緊步跟在阿芙後邊，西六宮的花苑有處千鯉池，臨近千鯉池，佘美人不再跟在她後邊，而是走到她身邊。

阿芙步子更快了些，發間的珠簪纏在一塊，佘美人已然攀住她的手臂，甜甜喚道：“謝姐姐怎走得這般快，妹妹都要跟不上了。”

手臂上纏着一人她步子都沉重了不少，瑤草要阻攔，被绮山伸手擋住。

阿芙另一隻手已經放在佘美人的手上，輕輕将她推開，步子緩了些。

佘美人道：“姐姐可知今日是發生了什麼事？”

阿芙：“不知。”

她神色淡淡，顯然一副不想多交道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