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已經摸住秋日尾巴,小選一事倉促卻又有條不紊,殿選結束,七位新妃回家七日與親人道别後,一頂小轎就入了宮。
留下的舊人皆是溫和恬靜或避世不争的性子,在新妃入宮的第一夜,淡漠後宮已久的潇霁光在衆人期盼下,亦然擇了粟元縣丞庶女,林美人侍寝。
宛如沉寂許久的潭水,丢下一粒石子。
阿芙心中有了準備,但前兩個年頭受了不少恩寵帶來的利惠,現在突然少了這份恩寵頗為不适。
潇霁光待喜愛妃子時溫柔周到,每次侍寝都會溫柔撫慰溫柔氣息在耳鬓厮磨,然拉下簾幔春風一度。且他來得次數多,阿芙的份例也會變多。
尚衣局的新花紋、料子也是緊着她。
沒有預示的冷淡,接臨着是分寵的新人,阿芙在後宮頓時舉步維艱,而在第二日清晨,又如佘小儀預料一般。
林美人不僅晉封還賜了封号,入宮起比佘小儀高了半階。
頂上人沒表現出不滿,佘小儀自然也緊閉着嘴,不敢有半點兒響。
阿芙在佟真言那打聽了潇霁光和太後從前舊事,關于這事,她隻知兩人關系不和,關于是什麼不和,都是她自己臆想的。
比如潇霁光是貴妃之子,太後是元後,自古寵妃和皇後都是勢不兩立。太後也有皇子,遠離京城在封地的榮王。
當然,現在的杜皇後不一樣,是為大方的。
顯然對皇上沒有感情,還有是尚未威脅到她的地位。
年老太監住得角房在皇宮最北邊,是宮裡給予恩典劈開的一塊地,留給孤苦無依又沒有細軟子嗣侍奉的太監,能有一個安生之所。
那處地是宮女也不願去的地方,老太監便在邊上的花苑等她。
因宮裡妃子少,去的地方也不多,禦花園、上林苑和蓬萊島是宮中貴人喜愛之地。
所以這些地方都未修繕,不是名貴的花草,都是叫不出名的紫色小花,在這兒生機勃勃。
阿芙帶了绮山、瑤草和小德子三人到這邊花苑,因是午後,除了幾名宮人,路上并未見到其他人。
阿芙進入花苑,老太監已等候多時。
……
鳳儀宮東廂四面透着風,在正中間放了一張金絲楠木椅子,兩邊往下是在花團錦簇中的桌椅,香風時來,各色蝴蝶環繞争奇鬥豔。
今兒又與往常不同,多了許多新鮮面孔。
杜言商站在皇後左手邊,瞧着下邊新奇的少女們,她早早從姑母口中得知,這些都是參加賞花宴的世家貴女,要她打好關系。
而這些貴女們顯然在家中也得父母交代,等皇後說完話遣散她們到一邊賞花作詩後,一窩蜂到她身邊,一口一個杜姐姐喊得親熱。
杜言商是貴女之首,鐵闆釘釘上的太子妃,自帶高高在上的傲氣。
就算太子不喜,幾次上奏要廢掉她的婚事,可她姑母是皇後,她不做太子妃誰當得太子妃,一個共苦過的宮女嗎。
她見過柔音,是位柳若扶風的女子,她一貫不喜愛這類女子,太過嬌氣,日日霸占着太子,一個不慎就愛哭,還會告她的狀。
讓本就不喜歡她的太子更添了厭惡。
不過她是大度的,擁有正室的容人之量,早就有了決定,等她做了太子妃,就給那宮女一個名分。她出身名門,太子根基不穩,還能為了宮女舍棄她不可?
事情也和她想得一般,往常不待見她的太子在這日關懷備至,惹得他人豔羨不已。
使得白日裡她在其他貴女中出盡風頭。
黃昏将至,餘晖給滿屋芬芳鍍了金,照在杜言商鬓邊牡丹。
姑母将手腕上一對碧玉镯子退到她腕上,喜色溢于言表,她道:“從今晚上起,再沒有人會威脅你的地位,你是太子妃,太子妃也隻能是你。”
镯子是極其深而翠的綠,沉甸甸的,往常不見姑母戴,隻有在宮宴上才會用到。
她的衣服并不适合這對镯子,為了配這對镯子,有一段時日她的衣服顔色都是深重,其他夫人見了她,都道“有将來國母風範。”
杜言商起先不知姑母口中意思,那會姑母派給她一個太監和嬷嬷,都是宮裡極有威望。
太監是鳳儀宮的大公公,統管鳳儀宮的宮人,她那會隻當姑母信任。
卻不知是公公犯了事,姑母為了保住曾經的心腹才将人給她。
新婚那夜她與太子争論不休,其實是太子指責杜言商善妒毫無容人之量,怪她害死柔音。
而杜言商質問他:“若你不急于穩固你的地位,若你給予她信任依靠,若你留下宮人在她身邊,何故發生這些事。是你說着要給她太子妃的尊榮,也是你将她推向深淵頂端,你大可迎娶她做良媛,我都沒有異議,可你偏偏在此刻都怪罪到我頭上!”
太子氣急敗壞,新婚夜不歡而散。
杜言商在這刻明白,姑母的話太重,生生壓了一位無辜女子性命。
後來是柔音的好友納入東宮,接連着新人進來,受寵的多有幾分柔音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