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田瓊離開尚家後，宋文嘉便打定了主意，要為尚志鵬轉院到A市寰宇康養中心。

尚洋不清楚田瓊到底同母親說了什麼，導緻現在事情居然不受控制地走到了這一步。

“媽，真的要送我爸去A市嗎？”

即使母親已經下定了決心，尚洋還在不停地向宋文嘉确認這個決定的真實性。

宋文嘉有些無奈地看着尚洋：“你以為我在鬧着玩？”

“我爸要是還能說話，肯定是不願意做‘意識上傳’的！”

田瓊遊說他時說的那些話看似有道理，但她把尚志鵬了解得還不夠透徹，尤其有一句話說錯了。

尚教授的确是驕傲的人，若是有意識，一定不能接受自己拖累宋文嘉和尚洋，但肯定同樣不能接受自己的意識被數據化。

因為，尚志鵬是堅定又标準的保守派，不論是軀體機械化，還是意識數據化，總之寰宇生物科技所謂的“永生計劃”，他一個都不支持。

在他的影響下，尚洋也成長為了這樣的一個保守派。

即使在尚洋的大部分同齡人都以機械義體改造為潮流時，尚洋也依舊和父母一樣，堅持使用原裝軀體。

所以，事到如今，尚洋仍然不認為上傳意識到“第二現實”，可以拯救他父親。

“洋洋，你考慮的一切，我都曾考慮過，我甚至比你考慮的更多。”

宋文嘉活這前幾十年裡，也和尚志鵬一樣，是個堅定的保守派，但現在，當事實已經如此，她也不得已改變了立場。

宋文嘉拍了拍尚洋的背，語氣沉重又笃定：“你相信我，現在去寰宇為老尚做‘意識上傳’，是唯一的辦法了。”

“媽，别這麼沖動，再等等呢？說不定我爸馬上就能醒了。”

“洋洋，你爸的情況我都知道了，你這時候再沒有什麼瞞着的意義了。”

宋文嘉雖然看似情緒平緩，但尚洋聽出了她是硬撐着一口氣。

“是田瓊告訴你的？！”

“好了，洋洋，别問了。”宋文嘉制止了尚洋未出口的話，“寰宇派來的醫療轉運機已經到了，這事兒沒有再讨論的必要了。”

眼見着寰宇的醫療轉運機停穩開門，尚洋愈發覺得不妥：“哪有接收轉院患者的醫院主動包機接人過去的？這空中ICU來回一趟，耗資巨大，寰宇若非有利可圖，憑什麼這麼做？”

“你不明白。”

宋文嘉指揮着醫護工作者，将躺着尚志鵬的醫用轉運平車挪上了機艙。

“媽，你到底為什麼那麼相信田瓊？憑她一句話，就要把父親的意識數據化。”

尚洋實在無法理解，嘗試阻攔宋文嘉上飛機的動作。

“這和田瓊沒關系。”宋文嘉輕歎了一聲，移開了尚洋的手，“我和寰宇生物科技的李潔有過交集，我相信她的能力。”

看見母親果決地登上了寰宇派來的飛機，尚洋知道阻攔是阻攔不住了，又怕自己再堅持下去，宋文嘉會真把自己丢在S市，獨自前往A市，便隻好跟着宋文嘉一起登上了飛機。

醫療轉運機裡意外的寬敞，相關醫護人員也配備得極為齊全。

隻是，顯而易見的，清一色都是經過人體機械化改造的“新人”。

幾名醫護人員迅速安置好了尚志鵬的轉運平車，其中一名整條右臂都經過改造的女性對宋文嘉說：“宋教授，這條航線是公司特地申請的，很快就能到，請您稍作休息。”

可是面對着未知，宋文嘉又怎麼能睡得着呢？

為了緩解焦慮情緒，宋文嘉隻好不停找着話題，和面前的醫護人員交流，從而打發這難捱的時間。

“你們都做過機械化改造？”宋文嘉似乎有些沒話找話了。

“是的，我們都是軀體機械化的支持者。”那名改造了右臂的女性應該是永生計劃的忠實擁趸，揮了揮右臂，充滿熱情地說，“這條手臂幫了我很多，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力量，工作，收入，社會地位，全仰仗它。”

尚洋有些懷疑：“機械義體真的能完全代替血肉之軀嗎？”

說實話，他不太相信。

起初進行機械化改造的，大多數是一些有身體障礙的人，這一部分尚洋還能理解，那是隻一種無障礙化改造。

可如今，越來越多肢體健全的人主動進行機械化改造，僅僅是為了更大的力量，更高的效率，或者什麼所謂的人類“必然趨勢”，這便讓他無法理解了。

機器怎麼可能代替原裝的肢體呢？

那名右臂改造者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名雙腿被改造過的男性就情緒激動起來，将一個裝着降落傘的逃生包扔到尚洋懷裡。

他沖尚洋道：“隻有像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人，才會說出這種無知的話。如果你懷疑我們改造者機械改造後的能力，那麼現在就可以跳下飛機，因為現在這架飛機的飛行員，也是你所不信任的改造者！”

右臂改造者虛攔了一下雙腿改造者的動作，沖尚洋道：“抱歉，我這位同事年紀小，比較容易激動。”

這是容易激動的問題嗎？莫不是改造時傷到了大腦吧。

尚洋心想，整個飛機除了他們一家，恐怕沒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