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老師,那鐘馗大人不會一怒之下真的把莊娉吃掉吧?”
楊希夷看着緊緊關閉的審判庭大門,有些擔憂莊娉的情況,忙詢問起包鴻來。
“放心吧,不會的。”包鴻雖然沒在鐘馗手下工作過,但同在一個部門,多少也算了解他的性格,“鐘天師隻是看着兇一點,其實他鬼很好的。”
“但願如此。”
“什麼但願啊,真的是這樣!”包鴻沒忍住笑了出來,繼續幫鐘馗解釋,“其實鐘天師是有那麼點不善言辭,但他沒有壞心。”
楊希夷倒是相信鐘馗沒有壞心,畢竟在那麼多傳說裡,鐘馗可一直是正面角色。
不過,她還是有些害怕莊娉的挑釁會激起鐘馗的怒火,說到底,莊娉在鐘天師那邊可算不得好鬼。
“那鐘馗大人不讓莊娉同爺爺見面,真的僅僅是因為她是意識複制體嗎?”
胡苌突然出聲問道。
不知為何,方才鐘馗對莊娉說那些話時,胡苌有那麼一瞬間,似乎能替莊娉感受到難過。
就像莊娉說的,莊娉的意識複制體和莊娉本身沒有任何差别,她們有着一樣的經曆,一樣的記憶,可為什麼不能有同樣的待遇?
就因為莊娉是意識複制體,所以她在地府就是多餘的嗎?意識複制體對于地府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呢?
包鴻連忙搖搖頭幫鐘馗解釋:“不是的,這和莊娉是不是意識複制體無關。”
牛頭馬面起初本是去勾魂莊老頭的,沒想到,還遇上了這個來自二十年後的莊娉意識複制體。
而因莊娉向莊老頭洩露了地府的存在,所以才使得莊老頭死期有變,這就是擾亂了陰陽兩界秩序,導緻生死簿受到了影響。
按理來說,秩序被擾亂,陰差需要上報地府,再走流程删除莊老頭的記憶,可由于勾魂的實習陰差自由發揮,做了點應急處理措施——即給莊老頭喂了兌水的孟婆湯——讓莊老頭失去了這段記憶,倒是省了這個流程。
如果莊老頭沒忘記這事兒,就可以當做這項目沒辦結,兩次見面還能算做一次擾亂陰陽兩界秩序,那樣的話,再讓他倆見一面倒還行。
但莊老頭沒有了這段記憶,若再讓莊娉去和莊老頭見面,重提此事,就不是一回事兒了,甚至可能還會再次擾亂陰陽兩界秩序,到時候會導緻什麼後果就不可預測了。
說到這裡,包鴻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并且,即使不會産生什麼無法控制的結果,讓莊娉同莊老頭見了面,最後依舊需要删除莊老頭的記憶,那這次見面還有意義嗎?”
“即使這是一次必定消失在對方記憶裡的相見,但是對莊娉而言,也是種寬慰,不是嗎?”胡苌倒是無法認同包鴻的說法,“您怎麼就能确定這對莊娉沒有意義?”
胡苌是個性格很淡又與鬼為善的鬼,相處這麼久以來,她的喜惡都不怎麼明顯,楊希夷甚至幾乎沒見過胡苌表現出什麼情緒波動。
楊希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這麼不悅,但仍舊伸出手,安撫地拍了拍胡苌的背。
“唉,那這姑且放下不提。可多次删除記憶,對靈魂也有損傷啊,胡老師,莊娉那麼看重她爺爺,您覺得若是她知道了這事兒,還會想同爺爺相見嗎?這就是為什麼我說鐘馗大人不善言辭的原因,相信如果他好好解釋,大家都能理解的吧。”
“……”
胡苌陷入了沉默。
思考了半天,胡苌才鄭重其事地看着包鴻說:“即便如此,莊娉也應當有知情的權利。”
眼見着這話題再聊下去可能會吵起來,楊希夷的情商難得上線,連忙岔開話題,道:“如果這樣不行,那就按莊娉她說的那樣,她在地府等一年,等她爺爺陽壽盡了,再在下面相遇,不也可行嗎?為什麼鐘馗大人也說不行?”
“這……”
包鴻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莊娉恐怕等不了一年了。她隻是個意識複制體,待在陰間,她沒有肉身,沒有軀體承載,不進入陰間輪回,等不了一年,她會消失的。”
“消失?”
楊希夷有些不太敢确定,這個所謂的“消失”,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誰料,包鴻接下來的話,卻立刻印證了她的猜測:“就是魂飛魄散。”
“她真的不能投胎嗎?”胡苌有些無法接受。
包鴻看着胡苌,露出了無能為力的表情:“我們想過很多辦法了,但的确做不到。她是個……不在地府的管轄範圍。”
胡苌知道,包鴻吞掉沒說的那個詞是“意識複制體”。
他或許是怕引起争執,于是刻意隐去了這個帶着某種不平等的詞,但是,語言表達上能假裝不存在,可事實仍舊抹除不掉。
楊希夷安撫胡苌的手突然察覺到了一陣顫抖。
是胡苌在抖,楊希夷感覺到了胡苌微弱的難過,雖然她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楊希夷就是知道,她在難過。
或許,胡苌是難過莊娉這樣一個鮮明的靈魂,即将消失在地府——不,在地府,莊娉甚至不算是靈魂。
包鴻理解不了她倆為什麼突然沉默了,也沒覺察出二鬼的情緒波動,拿出移動終端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得先回陰律司一趟,把這邊休庭的情況同崔大人彙報一下。”
楊希夷聞言回過神來,再次安撫地拍了拍胡苌。
收回手後,楊希夷又沖包鴻道:“那您去忙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今天怎麼沒看見陶工?”
“之前開發中心的大家不是都在加班補Bug麼,陶姐給大家安排了調休,就留了自己值班,現在脫不開身啦。”
“這樣啊。”楊希夷點點頭,好奇地問道,“那你們那漏洞補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