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的是哪個?”中尉把他的臉打量一遍,看不出所以然來,“踩踏造成頭顱受傷的年輕男孩不在少數,光是二号帳篷就有好幾個,您可以給出個特征,尋找起來也比較方便。”
“就是抱着這破爛的男孩。”
小南幽幽接過話,撿起腳邊的通訊機在中尉眼前擺了擺,再抛過去道:“他把東西落下了,總得還給人家吧?”
帕裡斯奇聽到小南突然接話,若有所思地靜靜看了她兩秒,轉而也道:“算是這樣,就拜托中尉先生還給他了。”
中尉皺眉看看抛至懷裡的通訊機。
原來是他?
中尉記得,這是那個躺在雪地上半死不活的男孩懷裡的那個。
他對這人有些印象,因為當時帕裡斯奇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這破爛玩意兒從他懷裡拿出來,之後就一直放在在帕裡斯奇身邊不許别人碰……
中尉把它掂了掂,突然感覺到對面意味不明的視線,擡頭看去,正好撞上了帕裡斯奇如潭水般碧綠深沉的眼眸,不禁讓他愣了一愣。
——這個漂亮的金發博士腦袋裡在想什麼?
何至于把這破爛再還回去,丢掉不就好了?
畢竟那個男孩醒來後對于自己懷裡憑空消失的通訊機沒有半點過問,跟個沒事人一樣吃着車隊下發的食物。
帶着懷疑,中尉又仔細打量了通訊機一圈。
最後,在它的底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赫然看見了一個十分熟悉的十字架圖标,下面還用細小的字體刻着一串古怪的數據。
這是……複活基地的!
中尉仍記得這一批次的物件都是他負責回收的,所以這串倒背如流的數據很好地證明了他的判斷不是空穴來風。
但是,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雖說沒有回收完全,但因為各基地之間的東西鮮少相互流通,所以不至于存在這東西突然出現在這種鳥不拉屎之地的情況才對。
這群人怎麼會有複活基地的東西?
還有,因為昨晚事物繁瑣來不及審問,所以,他們到底是誰?難道和複活基地有關系嗎?
中尉一時之間被這龐大的信息量給震得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才茫然了一會兒,就思索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幾不可見地擰下眉,神情微微凝重起來,但意識到兩人還在等他的回應,便隻得點頭示意了個“好”字,抿嘴不再說話,臉色沉沉地離開了。
帕裡斯奇看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内,才重新躺回車椅裡。
一改往日的優雅從容,懶懶地伸了個腰,望着車頂上毫無形狀可言的污漬,鮮少地面無表情。
“原來他不知道?”
小南一向對人細微的表情很敏感,她轉頭看向帕裡斯奇:“我以為複活基地遺棄逃難者,已經是他們基地有點地位的官員都默認不諱的事情了,畢竟就連遠在底特蘭基地的我們都查到了點東西……”
帕裡斯奇聞言,偏頭淡淡一笑,緩緩解釋道:“因為他五年前得罪複活基地高層,早就不是複活基地官方承認的中尉了,現在隻是挂着頭銜自尋飯吃,自然不會知道這些對于普通群衆封鎖的消息。”
“什麼?這真的是……”
小南聞言,不可置信地使勁揉揉腦袋,覺得自己犯了個大錯,而後不過幾秒,向帕裡斯奇狠狠瞪去:“你明明知道他不知道,剛剛幹什麼不攔着我一點?害得我把消息洩露出去了!”
“啊,這個啊……”帕裡斯奇卻依舊是一臉氣死人的笑,無辜攤手。
看着這人漫不經的态度,小南簡直要沖進後座,騎在他身上掐死他了,原本盛氣淩人的姿态消失得連渣子都不剩。
但好在頭腦中的理智還是戰勝了一切,她深深做幾個呼吸,隻是朝後座射去的眼神依舊淩厲——
“你也知道,如果複活基地發現,這種原本屬于我們不該得知的東西,恰好是從我們口中洩露出去的話,我們将會處于怎樣的尴尬地位,說不定還會被定性為密探被監視。”
“而我的‘任職評定’可是和這次交換學習期間的評分息息相關,所以我有極大的理由懷疑,你是在和我過不去,對嗎,帕裡斯奇-切克爾特?”
全名。
嗯,她是真的很生氣,畢竟影響到了她的前途。
“好啦好啦,放輕松點嘛小南,他也不一定完全猜到了實情,看到複活基地标識的通訊機代表不了什麼,也沒人能證明是我們洩露出去的,不是嗎?”
帕裡斯奇露出他标志性的乖臉狐狸笑,熟練地拿出自己這套僥幸文學安慰着。
隻是,還沒安慰幾句,就像是突然暴露本性似的,悄悄把所有笑意抹去,轉向窗戶的碧綠眼睛透露出一種叫人說不清的情緒。
“……但是憑心而論,我還是不知好歹地覺得,不管是我們也好是别人也好,洩露出去總歸不算是件壞事。”
他用手把籠罩在玻璃上的霜氣抹幹淨,濕漉漉的水珠從指尖劃過,靜悄悄地滴落在地上。
“畢竟——”
“畢竟,有些髒東西要是一直瞞着大家的話,也會叫知道真相的人懷疑自己到底是處在一個怎樣的世界上?”小南已然恢複到以往的冷淡,幹巴巴地接過話。
她終于在犄角旮旯摸到了個有用的打火機,咔哒一聲,在火苗的映襯下,那雙寫滿了冷淡與無所謂的墨綠色貓眼裡,不知覺多出了點連本人都不曾發覺到的無奈之色。
“嗯,回答正确,小南。”
帕裡斯奇沒看她,撐着腦袋靠在窗口處,金色的睫羽輕輕顫動幾分,暖白的皮膚給人一種羊脂玉雕琢的錯覺。
或許比起小南,他更适合當個美人。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慈善家,”小南徐徐吐出一口白煙,最後冷哼一聲:“還是個比中尉更愛管閑事的,狡詐的慈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