冴是天才。
弟弟的凜,理所當然的也是天才。
在凜還沒有展現天賦時,我曾地慶幸過身邊也有同樣普通的人。但是,作為冴的弟弟,凜怎麼可能會是平庸之輩呢?
當冴帶着凜一起去踢球的時候,被留在場外的我也曾經羨慕過,如果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就好了。
然而不管我怎麼努力,似乎就是無法追上他們。
不過……現在的我已經不會這麼想了。
凜低着頭,我用已經血迹斑駁的雙手将他闆正。
忽然,小時候一起放學的情景又蘇醒了。冴因為足球社團經常要弄到很晚,而低年級的凜和沒什麼事的我總會留下來等他。
“呐,今天小凜的作文有被大家表揚嗎?”
“星滿你又偷看我的作文了嗎?
至今我都記得夕陽下凜因為被揭露了秘密而臉紅的模樣。
“才不是偷看,是你自己忘記在桌子上,還是我幫你收進書包的。”我笑着摸摸他的頭:“寫很棒啊。”
凜别扭的轉過頭去。
悶着頭:“别告訴哥哥。”
“嗯,不會說的。”
我當時是這麼回答的。
但是我想冴應該早就知道了,因為後來凜實在是表現得太明顯了,不管是選擇社團,還是訓練營,到最後在球隊的位置都和冴一樣。
凜的夢想是什麼?一直在糸師兄弟後面看着的我怎麼會忘記。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靠我一個人也可以。
“小凜是因為喜歡足球才去踢的,還是因為冴踢足球才踢的?”
少年一動不動,身後的動靜越來越大。
一滴冷汗從脖頸滑落。
即使沒有回頭,我也清楚是那顆謎一樣的壞蛋在保護着我,雖然沒相處多久,但是這無緣無故的親密此時卻救了我的命。
直覺不能再拖下去了。
“即使沒有冴,凜不是也可以踢足球的嗎?!”
我雙手扶着他的肩膀,少年的眼眸微微顫抖。
看來不斷提起冴确實有用,他一定是想起自己為了什麼才選擇的足球。
我繼續道:“小凜,就因為糸師冴,你要放棄這麼久以來的努力嗎?!”
聽見冴的大名,凜木讷的表情終于掀起一絲波瀾。
“不……”
他望着我,眼睛裡同樣流着難以忍受的淚水。
“我不甘心。”
他輕喃。
背會發出劇烈的摔打聲,我忍不住回頭。
那顆一直保護着我的黑蛋凄慘地掉在玻璃碎片中,而另一顆懸浮着空中,和凜一樣不停的念叨着不甘心,不甘心的句子,看上去十分難受。
我很想馬上過去将那個孩子抱起來,可下一秒,來自凜的那顆壞蛋正緩緩地向我靠近。
我瞬間屏住呼吸,寒毛豎起。
“不能一起踢足球的話,我不要……”
“嘶──”
凜用力的握住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腕,力道大得讓我吃痛,他的眼裡恢複了些許亮光,卻不是我所期望的樣子。
“絕不原諒他……”
壞蛋越過我,停在凜的面前。
凜的面容恐怖,臉上青筋暴起:“我要把他踩個粉碎!”
咔嚓一聲。
凜的壞蛋裂出一條縫。
我呆在原地,這是要孵化的預兆。
僅僅隻是一枚壞蛋暴走,就快把這間屋子拆了,要是孵化出壞甜心那簡直不敢想象。
我試圖抓住這顆蛋,但凜的手将我牢牢鎖住,無法動彈。
餘光瞥見倒在一旁的壞蛋傷痕累累,早已動彈不得,此時此刻竟沒有任何人能幫忙控制住眼下的局面。
完蛋了。
這下徹底完蛋了。
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我放棄了思考。
我絕望地滑坐在地。
不僅先被劈頭蓋臉的罵,還要硬着頭皮開導對方,竭盡全力最後還是變成最壞的結果,一股難以言喻的怨氣沖上心頭。
青春期的男生真是死腦筋。
手被凜拴死在身上無法掙脫,那我便向後仰去。
被呼來喚去,被随意揉捏,懷着對糸師兄弟長久以來的不滿,我奮力砸向凜的腦袋。
什麼踩碎,什麼不原諒……
我是這個意思嗎?
給我清醒一點啊,臭小子!
──
門外傳來開鎖聲。
雪夜堵塞了交通幹道,不得不在公司湊合了一晚的社畜終于能夠回到家,他已經做好舒舒服服地泡上一個澡,然後好好地睡上一覺的打算。
然而入眼的一幕讓他原本犯困的神經又再次繃直。
“你終于把隔壁的小子給殺了?”
正在上藥的手一頓,我向門外的男人白了一眼。
“瞎說。”
被鄰居,哦不對,鄰居就在這,被其他人聽見又要傳出奇怪的流言了。
男人聳聳肩,對于我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早就見怪不怪,全當是這個年紀中年人與年輕女孩之間的交流代溝。
消失了一個晚上才姗姗來遲的成年人,我那個不靠譜的爸爸松了松領帶,很自然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反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我們。
“大雪天的你們打架去了?”
随後又輕蔑地笑出聲:“居然還昏過去,也太菜了吧。”
“……傷是因為别的事,我們沒打架。”
我矢口否認,加快手裡的動作。
“那你的頭怎麼了?”
“不小心撞的。”
“手呢,也是不小心撞的?”
“……被玻璃劃傷的。”
爸爸意味深長地抿了一口瓶口漫出的浮末。
“要好好消毒哦。”
說着,他搖晃着啤酒罐,一副别有深意的樣子,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隻是純純喜歡看樂子。
放在平時,如果他大清早就拿啤酒喝的話我肯定是要說上兩句的,但是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那個興緻了。
凜是被我拖到沙發上的,把一個180多的男生扛過來幾乎要了我半條命,不過我覺得凜可能也犧牲了半條命。
從昨晚就沒有進食,再加上徹夜未眠,大吵大鬧到剛才終于被我物理催眠睡下,似乎在做着不美好的夢,凜的眉頭一直沒有松下來過。
希望沒被我撞傻。
保護我的破破爛爛的壞蛋已經被我安放在房間,此時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出乎我的意料,随着凜的昏迷,那顆差一點就要孵化的壞蛋充滿進攻意味的氣息逐漸收斂了下來。等看到凜被我安置在沙發上時,居然乖乖地鑽到了凜的身體裡了。
盯着少年平坦的胸口,很難聯想到裡面居然藏着一顆壞掉的心靈之蛋。
應該……沒關系吧?
我掀起凜的劉海,在他腦門上又補上一塊膏藥。
“這誰的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