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啤酒的男人打量着四周,發現客廳角落裡出現了個顯然不屬于這個家的行李箱。
我順着視線看去。啊,才想起來忘記告訴爸爸冴已經回來了,還有他昨天睡在了爸爸房間的事。
“那個是……”
話語被開門聲打斷。
結束運動的冴顯然沒反應過來屋裡發生什麼,為什麼客廳裡都是人。凜猶如具屍體般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他旁邊,以及,向他投去難以忽視的熱情視線的,我的爸爸。
我向他投去不滿的眼神,怎麼現在才回來?
少年顯然誤解了我的意思。
“你們……把凜殺了?”
冴不确定的問道。
等等,為什麼要用不确定的語氣啊。
“哈哈哈哈哈怎麼可能嘛,幾年不見你可真會開玩笑。”
不,爸爸,那家夥現在一臉糾結的樣子,絕對沒在開玩笑。
“回來也不說一聲,叔叔還可以開車去接你嘛。”男人一把攬過冴,哥兩好的晃動着啤酒罐:“要不要喝點?”
“不必。”
冴緊繃的身子在爸爸說話間放松下來,對自己的職業還算有一定的操守,并沒有打算跟着隔壁家大叔亂來。
反倒是我爸,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對方還未成年,更何況是未來的職業球員,向來不着調的他遇上冴後愈發放飛自我。
“話說小冴挺厲害的呀,你在西班牙比賽的事都上電視了,叔叔每次都看了哦。”
“10月份那場比賽真的是精彩,最後那個傳球簡直無敵,你去西班牙的決定真是太正确了!。”
“……謝謝。”
不似和平輩之間的優越感,冴在爸爸面前表現會矜持很多。
我藏起自己遍布創口的手指,借着爸爸的身體擋住冴的視線,盡量減少存在感。
我爸從以前開始就是冴的忠實粉絲,又是經常照顧我們的長輩,冴也不好得甩臉子。
“我早就看出小冴這孩子以後會有大出息。”
同樣的話日複一日地念叨再嘴邊,冴表面神色淡淡地站在那,沒有反駁什麼,但其實壓根兒就沒聽。
“你的臉怎麼了?”
他還是發現了在一旁的我。
我手縮進袖子摸摸自己的臉頰,除了額頭上被劉海遮蓋的包以外,還有什麼嗎?
布料沾染上星星血點。
什麼時候被劃傷的,不是冴提醒完全沒有注意到。
“沒什麼大事,我一會塗點藥就好。”
“……你和凜打架了?”
“……”
連續被兩個人這麼問,老實說我其實才是那個什麼都沒做的人,還是難為情地低下頭。就算我實話實說,是壞蛋幹得好事,估計也沒人會相信。
我支支吾吾地準備搪塞過去,拙劣的演技并沒有說服冴,反而将想法在他面前暴露得一覽無餘。
“不是說了不用管他了嗎?”
冴着擰起眉毛,來到沙發前踹了凜一腳。
“喂,起來!淨給人添麻煩的家夥!”
“等一下!”
我連忙阻止他叫醒凜的動作。
剛弄完一個又來一個,頓時腦仁裡一陣嗡嗡作響,所以我才不想給他看見手上的傷口。
萬一凜醒來看見冴,那顆壞蛋又出現該怎麼辦,現在可沒人能夠阻止它了。
他們兩個現在還不能一起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我實在是不敢把兩隻随時會爆發的老虎關在一個籠子。
爸爸在一旁顯然沒有插手的打算。
這場鬧劇的關鍵還是冴。
随着年齡的增長,冴的存在越來越顯眼,影響的範圍和程度不是小時候能相比的。
我必須得告訴冴,他低估了自己在凜心裡的份量,可不能再用這副傲慢态度在他面前晃悠了。
“他才剛剛睡下,昨天似乎熬了一整宿。”我緊張地開口:“小冴,我有些話要單獨和你……”
說字還沒出口,一串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想要和冴坦白的話。
冴看了我一眼,接起電話,并沒有要等我說完的意思。
電話裡頭似乎很着急,冴臉色肉眼可見地一沉。
“……知道了。”
他匆匆地回複着。
不到幾分鐘就挂了電話。
“有什麼話之後再說。”他對我說道,然後轉身去收拾他的行李箱:“我要回去了。”
我錯愕地看着眼前這個說走就走的人。
回去,回西班牙?也太突然了。
冴的話像棒槌一樣敲在我腦門上,怎麼能等到那麼遠之後,凜都成這個樣子了。
“現在就要走嗎,不在這裡過完聖誕節嗎?”
“本來就沒打算多待。”
“不能再留幾天嗎,你看,你明明昨天才回來……”
冴沒有回答,轉頭就将本就不多的行李打包好。
眼看挽留無果,我着急地喊:“不需要很久,你聽我說完再走也可以啊,是關于凜的。”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這樣廢物的弟弟。”
清冷的嗓音頓了一下。
“他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
我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以為冴這邊會松口的我簡直太天真了。
回應我的是他那副仿佛早就看穿一切的平平淡淡的嘴臉,身居高位,輕蔑任何阻礙他前進步伐的事物,也包括我。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現在這麼厭煩這張臉。
“什麼,小冴就要走了?”
看出氣氛不對勁的爸爸在一旁打起圓場。
“那我送你到機場吧。”
“你剛剛喝了酒,我來送他!”
“你一臉傷的要跑哪去?和小凜乖乖在家裡,别亂跑了。”
寬大的手在我頭上一頓胡亂搓揉,輕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放心,我不開車,打車去。”
“可是……”
“就這樣吧,經紀人已經在等着了。”
冴并不關心誰來送他,此時已經站在門口看着手機,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頻頻擡起,無聲地催促着我們快決定要不要去。
“怎麼這樣……”
我氣急地看着爸爸匆匆套上外衣,兩個人頭也不回地向着玄關走去。
糾結了一會,還是不死心地跟上去。
有時候太精明也是件麻煩事,冴早在接完電話的第一時間就叫好了車,此時出租車已經停在門外,連讓人反悔的機會都不給留。
我甚至陰謀論地懷疑,他是不是早就做好離開的打算,連慢跑都隻是借口而已。
爸爸幫冴将行李搬進後備箱,冴站在車前劃着手機,似乎有大堆事等着他處理。
我跑到冴面前,拉住他的袖口。
有些事我不想通過電話告訴他,冴很自負,如果不當面說清楚他一定又會說些違心的話。
“聽我說,小凜現在情況真的很不對勁,哪怕你現在就要走,等到了那邊後還是先和小凜和解吧。”
剛運動完的少年渾身發着熱氣,說出來的話卻和昨夜的大雪一樣冰冷。
“星滿。”
冴擡起頭。
“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