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我并沒有覺得辛苦,我并不是因為爸爸的緣故才和糸師兄弟一起的。
心裡不停呐喊着,可是到嘴邊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不管怎麼說似乎都會傷到眼前男人的心。
“所以,爸爸決定從今天起,不管星滿想要做什麼都全力支持。”男人拍了拍胸脯。
“你不是很喜歡料理嗎,以後爸爸每天都給你帶好吃的東西,吃得多了見識得多了,一定會對你有幫助的!”
他興緻沖沖地看向我,兩眼放光,一點兒看不到熬夜過後的疲倦,。
“我,我其實……”
說不出口。
其實我對料理也沒有多少興趣的話,說不出口。
平時總是往廚房跑是因為這個家裡缺少着女主人的角色,爸爸的飯很難吃,所以我才自己學着做……
給糸師兄弟做飯也是……
因為我沒什麼事情幹。
他們在球場上已經夠忙碌的了,我卻像個路人一樣隔離在外,給他們做飯的話還能稍微有些話題可聊……這種事,我怎麼好跟爸爸說。
這樣不就更加像是責怪,都是爸爸的錯了嗎。
我握緊手裡的叉子,盤子裡的蛋糕不再像先前看上去那麼誘人,甜膩的奶制品在胃裡翻湧,一陣反胃感頓時浮上心頭。
“總之,隻要是星滿的夢想,爸爸一定會支持的。”
“……嗯,謝謝。”
來自親人突然的關心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好點頭。
表面上是迎合着爸爸的話,心裡卻想着,坐在餐桌前的自己根本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一直以來跟在糸師兄弟的我,提起夢想時隻剩下迷茫,以及被日常瑣碎填滿的無聊人生,連自己想要做什麼都不知道。
即使投入再多的甜蜜奶油和草莓果子,也隻是個無聊的普通人。
我離開了糸師兄弟……
難道就什麼也不是了嗎?
──
即使到了寒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假期的。
爸爸現在在一家報社做編輯,年關将至,竟比平時還忙碌,有時候遇上高峰期甚至都無法回家。因為才說過要為我的夢想努力,但是連本人都不知道方向的話,這件事也隻好暫時放置。
難得空閑的時候,他總會帶來些新奇的點心回家,說是賠禮。
雖然料理這種東西對我來說真的說不上是興趣,但應該沒有人會拒絕好吃的東西,所以我欣然接受了,偶爾會喊上在隔壁的糸師弟弟一起享用。
凜的話就更忙了。
自冴回西班牙之後,凜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以往偶爾還會看看電影,外國讀物的高中生忽然間除了足球以外什麼都不感興趣了,好幾次去糸師家敲門都沒人應答。
偶然外出買東西,才在附近的球場邊發現正在練習的少年。
本來還在擔心那顆沒有被淨化的壞蛋又回到凜身體裡要不要緊,但是現在看來,凜并沒有放棄足球,也沒有放棄繼續挑戰冴的意思。
雖然沒搞清楚原理,反正現在也暫時拿那顆壞蛋沒辦法,凜看上去也不像是失去動力放棄夢想的樣子,就先這樣放任觀察一段時間吧。
反倒是那顆謎之壞蛋。
那天與凜的心靈之蛋對峙,居然是這塊壞蛋最活躍的時候。
在這之後的每一天,它就好像是怎麼也睡不夠一樣,盡管身上的劃痕早就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卻總是捂在被窩裡,一動不動的。
要不是每天醒過來時位置都不一樣,我十分懷疑它哪天噶了都沒人發現得了。
壞蛋沒什麼精神的樣子讓我一度認為是因為那天保護我導緻的,如果睡眠能夠幫助它回複能量的話,多睡睡也不是什麼壞事。
現在,比起找到它的主人,能夠讓它恢複活力比較讓我關心。
而我呢,在和爸爸交談之後也開始思考。
自己除了作為糸師兄弟的青梅竹馬,糸師家的鄰居,到底還能是什麼呢。
十二月份的鐮倉越來愈冷清,本來就是一個人不多的小城市,皚皚白雪覆蓋了沿海的石壩,陽光灑在海面上晃出點點鱗光。
雖然想着要逃離糸師兄弟的泥沼,但下意識還是模仿起冴在海邊晨跑的習慣。
冴的影響還真是巨大……
我轉念又想,凜每天都起很早地去球場練習,爸爸一有時間回家常常都要睡個半晌,反正在家裡也沒什麼事情做,早起呼吸新鮮空氣也挺不錯的。
陰了幾天的天氣總算是放晴,路上的積雪被清理得不剩多少,結冰的路面看上去有些泥濘,幾乎沒人會選擇在冬季的海邊玩耍,更何況是早晨。
海風吹過頭頂,帶來絲絲涼意,我淡淡地望着的天空總是盤旋着叫不出名字的海鳥和烏鴉,沿着街邊走竟然體會出意想不到的美感。
這些就是冴一直注視的東西嗎?難怪他老是喜歡去海邊。
以前到海邊都是三個人一起。
冴結束比賽回家前總喜歡到海邊轉轉,凜是個跟屁蟲,哥哥在哪他在哪。而我又不想一個人回家,所以最後還是一起跟着去了。
一直以來都是在兄弟二人身後充當背景闆的我,從來沒有将目光投在身後的那片大海。明明這麼棒的景色就在眼前。
我掃開石堤上的積雪,笨拙地爬了上去。
曾經覺得又高又長的台階長大後來看竟意外的矮小。
站在堤壩上往下看,可以看見延綿不斷的海岸線,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沙灘,海水退下去時又有許多貝殼露出來。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記憶中那個豆色頭發的少年在追逐着海浪。
黑白色的球随心所欲地在他腳下跳躍,仿佛連海浪也無法将它追上。
直到耳邊響起踢打足球的砰哧聲打斷了清晨海岸的甯靜,我才堪堪回過神來。
剛剛的畫像不是我的想象。
原來還真有人大清早的在海邊踢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