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已經是中午。我在鬧鐘響起前将其按停,卻發現昨晚自己并沒有設定鬧鐘。
發懵的腦子逐漸蘇醒,忽然想起冴已經走了的事實,以及自己似乎是在客廳裡靠着那顆壞蛋睡了過去。
我掀開被子,夢裡那顆令人安心溫度的來源此時正靠在我的肚子邊呼呼大睡。
而我此時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裡。
是爸爸把我抱進來的吧。
我打着哈欠,對男人難得的靠譜感到慶幸。要是真把我放在客廳睡一宿,肯定要感冒。
意識還不是很清醒,總覺得昨晚睡得并不好,一直在做夢。從許久未見的媽媽到小時候和糸師兄弟玩耍的日常,夢境就像是一面透光玻璃,把平時藏在最裡面的的心緒全都反射出來。
鏡子裡的臉色臘白,淡淡的黑眼圈繞在眼周。随意洗漱了會兒,隔壁房間的門關着,我隔着木闆,沒有聽見裡面的動靜。
爸爸應該還在睡。不清楚對方幾點回來的,難得假期,還是讓他再多睡會。
外面天光大亮,家裡卻一片寂靜。
我來到廚房,看看還剩些什麼食材來當今天的午飯。
打開冰箱,除了一些平時備的蔬菜,内部有一個格外引人注目的白色卡紙圍的盒子。這玩意之前還沒有,過了一個晚上出現,想來肯定是爸爸帶回來的。
我就說怎麼會搞那麼晚,一定是把回來的時間都耗在這個東西上了。
輕歎了口氣,将盒子往裡推了推,把側邊的雞蛋和蔬菜拿出來。
“不打開看看嗎?”
我回過頭,爸爸站在廚房門口。
他穿着皺巴巴的襯衫和洗得掉色的睡褲,可能昨天又熬夜,一張黑黝黝的臉龐在昏暗的走廊裡看不清表情。
“我以為是待客的點心。”
“是給你的。”
男人邊打哈欠邊搔着襯衣下的肚皮,低頭撥開門簾,走進廚房。
見我沒有想要把蛋糕拿出來的意思,将我攬到一邊,自己将白色盒子擡了出來。
“這可是我排了好久才買到的。”他語氣裡滿是親昵:“車站門口那家店可火熱了,好多女高中生在裡面呢。”
“不會是因為女高中生所以才進那家店的吧。”
“怎麼可能。”
男人孩子氣地冷哼一聲,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開。
該說不愧是人氣點心店嗎,蛋糕的樣子确實精緻得讓人感歎,純白奶油雕琢的玫瑰花栩栩如生,晶瑩透亮的草莓在雪白的世界裡讓人食欲大開。
好久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蛋糕了。
“一定不便宜吧。”欣賞之餘,我又想起對面那人向來花錢大手大腳的壞習慣。
“沒有想象中的貴。”
爸爸拿起附帶的塑料餐刀,在玫瑰與草莓的空白處劈了下去,粉紅的果醬從蛋糕胚的中央緩緩流下,頓時一股清甜的果香彌漫開來。
我不禁看呆了。
原來點心還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難怪冴老是嫌棄我做的料理,在國外待久了,肯定對這種西方點心見怪不怪了吧。
“喏,嘗嘗。”
爸爸遞給我一塊蛋糕。
入口是意料之中的美味,奶油的甜度調配的非常完美,和果醬配合在一起一點也不膩。
但是,“怎麼突然想起來買蛋糕,又不是過節。”
我咬着勺子盯向男人,不會真是因為女高中生才跑去搭曬,不得已才買的蛋糕吧。
“沒過節就不能吃點心了嗎?”
男人給自己也切了一塊。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麼大一塊蛋糕,以及超出了日常零食的範疇了,說是用于大型派對也不會讓人懷疑。聯想到爸爸臨走前的情形,我緩慢地反應過來。
“……不會是,為了安慰我吧。”
“哈哈。”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爸爸用叉子柄敲了敲我的頭。
“誰讓你昨天一副離開小冴就過不下去的樣子。”頭上的叉子越敲越起勁兒:“不安慰你安慰誰呀。”
“……”
我才不是離開冴就過不下去呢,比起我,凜看上去更像是這樣吧。
有些無語地扒開頭頂的手,我沉默地吃着盤子裡的那份蛋糕。
見狀,爸爸抱起胳膊。
“你不是很喜歡烹饪嘛,怎麼樣,這家店的點心好吃吧。”
我點點頭。
男人忽然釋然地笑了笑。
“對不起。”
他放下手,坐正面向我:“爸爸隻是想讓星滿多交些朋友,一直以來讓你遷就我的愛好一定很辛苦,我應該早點發現的,你對足球沒有興趣,還讓你老是去和糸師家的孩子一起。”
總是笑嘻嘻的男人一反常态,突然嚴肅起來。我停下咀嚼的動作,有些呆滞。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爸爸突然道歉。還以為在媽媽走之後,男人就不會再說對不起了。
是路上冴和爸爸說了些什麼嗎……
我目光一暗,他肯定是對爸爸說了些什麼。
冴就這麼不希望我再插足他們的生活了麼。雖然知道總有一天會這樣,但是突然被人這麼說,感覺就像是被剝光一直以來想要遺忘的遮羞布,然後光赤着身子被丢在衆人面前。
我摸摸耳垂,隐隐發燙的溫度讓我坐立難安。
“抱歉,一直以來都在勉強自己一定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