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想法不是接過遞來的果盤,也不是好奇冴突然把電話打到家裡。
目光瞥向一旁,坐在沙發邊的凜好像沒什麼反應,沉默地抱手盯着電視,我也跟着有些發怵。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回頭看了一眼。
“他說是找你的。”
凜面無表情,不像是還在生冴的氣,碧綠色的眸子沒有一絲雜質,除了我的倒影,看不出任何情緒。
凜是不是對之前的事情稍微放下些了……雖然是個人猜測,但我還是放松下來。
“那我回個電話給他?”
“嗯,随你。”
凜淡漠地将頭轉了回去,一副對冴的來電内容不感興趣的樣子。
“他有說是什麼事嗎?”
我邊詢問着二人,邊翻看着來電訊息。手機裡沒有顯示新的來電,那家夥貌似是直接将電話到家裡的座機的……
啊,他好像是不知道我的手機号的。
“小冴說臨走前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說完,特意打過來……好球!”
他居然還記得……還以為到了那邊以後就會被徹底遺忘。
“他還說别的什麼了嗎?”
電視那邊打得火熱,爸爸的注意力全被進球的瞬間吸引。凜背對着我,聽到冴的一瞬間他又變回了那副強硬的模樣,沒人想要繼續這個話題。
“……”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我沒辦法隻好自己去玄關的鞋櫃邊翻找以前的通訊薄。
冴離開的時候我和凜都還沒有手機,那家夥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畢竟我們到現在都沒有對方的直接聯系方式。
凜或許會有哥哥的手機号,但是卻從來沒見過他打電話給冴過。要問嗎……
算了,我不想再去老虎的屁股底下試探。
不過,我倒是真沒想過冴會特意打電話來詢問,明明當時說得那麼堅決。
泛黃的紙頁上寫着糸師家的聯系方式,在它的下一行有一串用水彩筆畫的号碼。
那是小時候的冴自己寫的,他是我們之中最早擁有個人手機的人。剛買手機的他得意洋洋地跑來我家寫上去的,還是用随意拿的粗細完全不适用的水彩筆。
數字歪歪扭扭,談不上美觀,有些地方墨水甚至糊在了一起。
我眯着眼辨認上面的字迹,看了半天,最總還是選擇放棄。重新回到座機前,找到那條下午打來的電話記錄。
海外的來電号碼在電話屏幕一閃一閃。
手在回撥鍵停留,猶豫了片刻,還是按了下去。
耳邊是電話的嘟嘟聲,響了大概五秒,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
“是我,星滿。”
沒預料到居然那麼快就接電話,手指繞着電話線打轉,思維呆滞了一瞬。電話裡聽他的聲音居然有一絲成熟,和印象裡那個留下醜陋字迹的男孩完全對不上号。
我清清嗓子。
“你已經到西班牙了嗎?”
「嗯。」
“今天你是不是打過電話來家裡,抱歉白天在外面沒接到電話,是有什麼事嗎?”
假裝不知道對方的意圖,老是被冴牽着鼻子走,我忽然壞心眼地想讓他也來猜猜我的心思。
「……」電話裡的聲音頓了一下。
「你那個時候,要對我說的是什麼?」
傳來的聲音還是那般冷淡。
沒有起伏的音調讓我那細小的報複心都不值一提。
無關凜的事,那會兒我的樣子一定讓冴都覺得不對勁了。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當時我想要和冴說什麼來着……是讓他把凜的矛盾先解決了?還是把壞蛋以及之前的守護甜心的事告訴他?再次提起這個問題,思來想去,其實我最期望的可能隻是,讓他能在這裡多呆一會。
那時我确實被所有壞事沖昏了腦袋,産生了最軟弱的想法。
不過現在想來,好像說什麼都無所謂了。
“隻是出于青梅竹馬的擔心罷了。”
我輕笑了一下:“你在那邊還好嗎?訓練一定很辛苦吧,不要忘記好好吃飯,這次回來看你都瘦了好多。”
「嗯,我知道。」
冴那頭傳來嘈雜的聲音。
“在忙嗎,果然這個時間打給你打擾了吧。”
「沒事,訓練下午才開始。」
估算着期間間隔的時差,那邊也才剛過11點。
“說起來,這個是你的手機号嗎?我們好像還沒有彼此的号碼吧。”
「……不是。」
冴重新念了一串數字。
我趕忙想找筆記下,餘光瞥見鞋櫃上被翻來的通訊薄。
對照着那張早已模糊的頁碼,看不清的部分被補全,發現還是和最開始的是同一個。
「找我的話打這個号碼。」
電話那頭吵鬧的聲音接連不斷,隐約聽到幾句外語以及男性哈哈大笑的聲音。
“嗯,一會給你發消息,記得存哦。”
解決了手機号的遺留問題,我本想再多囑咐幾句,但是轉念又想,這是不是又觸及到多管閑事的範疇,還是閉上了嘴。
我們草草結束了通話。
我回過頭,發現凜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我背後。
過長的劉海遮住少年的眼角。
“哥哥他……”
“放心吧,已經順利到西班牙了。”
凜臉上又浮現出難以琢磨的陰郁神色。
“……”
“說起來你有冴的号碼嗎?”
凜馬上變了臉色:“……沒有。”
“剛剛他給我了,我現在給你吧。”
我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他們是關系親密還是差勁,将手機屏幕擺在他面前。
凜比我高出一大截,原本三人裡最小的弟弟,現在卻是我們中最高挑的那個。
他乖巧地掏出手機,弓着腰一闆一眼地輸入進去。
明明就很在意冴的事,還總是裝作不關心……
這一點冴也是一樣。
擁有這樣兩個别扭的青梅竹馬,還真是件麻煩事。
──
寒假比想象中的還要短。
新年的時候,遠在外地的糸師夫婦給家裡寄來了賀年卡以及一堆海外年貨,為了答謝平時對兄弟倆的照顧。
在西班牙的冴也發送了賀年短信,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句話,但配圖是俱樂部的同伴一起聚餐的照片,看上去氛圍很融洽的樣子。
有了私人電話後就是方便,幾乎第一時間我也将我們的年節菜發給他看。知道是要發給哥哥看的,凜在裡面擺了臭臉,但也還是聽話地坐在了c位。
晚飯是白味噌煮的年糕,放了糸師夫婦寄來的海鮮,我照着網絡上的視頻學着做了年節菜,雖然賣相還算可以,但從爸爸和凜的表情看出,味道依舊不盡人意。
幸好電話那頭的冴吃不到,不然可能又會收獲一句犀利的評價。
為了應節日氣氛,我也給那顆奇妙的壞蛋盛了一小碟年糕湯。
等樓下忙完再回到房間看時,小碟子已經空了。
黑色的蛋靜悄悄地躺在枕頭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原本計劃之後一起要去神社參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