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肯定很多，還不如在家裡看電視呢。”

“小凜呢，要去嗎？”

我剝了個橘子，結果半路被爸爸截胡。

“……”

凜死死地盯着手機，一會眉頭緊鎖，一會又露出瘆人的笑容。我好奇地探過頭。

屏幕裡赫然出現的是來自凜的「新年快樂」。

冴那邊什麼都沒有說。

咬着橘子瓣，我忍不住扶額。

冴這家夥，是笨蛋吧。

“要不要去神社祈願，和哥哥早日和好什麼的。”

“……”

凜毅然決然地關閉手機。

“不去。 ”

──

明明是大清早，山上卻燈火通明。人群從山頂一路排到山腳，本應該在路邊的小攤販被簇擁而來的人流擠到邊角，幾乎看不到蹤影。屋檐下的燈籠泛着溫暖的橘色光芒，即使太陽剛亮的山林裡也不覺得寒冷。

“果然人很多啊。”

我和凜排在人群裡，看着前方人頭攢動的長隊，不免感慨道。

爸爸很有先見之明地沒跟來，此時應該還在睡懶覺吧。

好不容易排到神社裡，因為人流實在是太過于擁擠，我們隻好站在外面向神龛裡投硬币。

“希望糸師兄弟能夠早日和好。”

老是被夾在兩人中間可真是痛苦死了。

我雙手合十祈禱着。

“誰要跟那種家夥……。”

“據說如果在新年和對方吵架的話，這整一年都會吵架的。 ”

我搶先一步打斷聽了不下百遍的抱怨，一旁的凜閉上嘴。

他也跟着投了硬币，低着頭嘴裡默默念叨着，一時半會也沒弄完，看上去比我還誠心。

參拜完，天色已經大亮。遊客們在周邊合影，凜因為個子高，被不少人搭曬幫忙拍照。接着，我們又去抽簽。

“ 哇，是大吉唉。”

我拿着凜從簽筒裡掉出的竹簽，對照着找到相應的簽紙。

“隻要堅持不懈，夢寐以求的願望一定會實現，人際關系上會有新的邂逅……看來今年一定是個好年。 ”

我掰着手指暗數着凜下面的行程，之後的全國大賽，期末考試，升學測試……每一個都似乎需要運氣加成的項目。

是個好兆頭。

本人卻不怎麼在意，随意地将箋紙塞到口袋裡。

凜看上去已經習慣了這些好話，他從小運氣就很不錯，以前我們常常在訓練後買冰棍吃，幾乎每次中獎的都是他。就連抽扭蛋也是，如果想要稀有款就交給凜來抽就好。

這點冴倒是完全比不上。

偏偏他還是個不服輸的，不知道浪費了我多少個硬币就是抽不出稀有款來。

輪到我抽了。

運氣這方面，我可能還不如冴。沒報太大希望地搖着竹筒，很快，一根平平無奇地竹簽掉落下來。

不出所料，“是末吉……”

幹巴巴地念出簽上的文字。

“一直擔心的事情即使努力了也不一定有結果，不如換個方向，重新開始将會有新的契機……”

這指的不會是下學期的運勢吧。

我倆相視一望。

“……微妙”

“微妙。 ”

“不綁上去嗎？ ”

我将簽紙折疊，小心翼翼地塞到包裡。

“不了，反正不是兇。”末吉也是吉嘛，我讪讪地道：“幹脆買個禦守保佑一下好了。”

“我也要買。 ”凜跟着說。

我狐疑地望着他，都已經抽到好簽了，還是這麼不放心啊。

少年堅定不移地朝着售賣處走去，我不由地歎了口氣。果然他還是小孩子心态，反複強調自己的不在意，最終還是想早點和哥哥和好。

我們一人買了一個禦守。不像簽條，這次凜認真地将嶄新的護身符放在衣服的夾層口袋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寶貝得不得了。

甚至到後面連燒香也不放過，似乎要把所有步驟做全才安心。我跟着他東跑西跑，幾乎走遍了寺廟的全部項目。

如果是冴的話就不會這樣，他壓根不相信鬼神一說。

他相信的隻有自己。

等一切做完，差不多快到中午了。

我拖着疲憊的身子跟着凜下山。

該說不愧是練體育的嗎，一樣通宵，還走了山路，旁邊的少年看上去明顯比我精神得多。我拉着他的衣擺，眼睛幾乎睜不開了。

我們沿着海邊一路走回去，海風将在神社給予的點點暖意剝離，我縮了縮脖子。沙灘上留了不少人群，大多是參拜完，也可能是為了看新年日出剩下的。

“小凜明年就要去全國大賽了吧。”

我昏昏欲睡，但還是強打精神和他聊着天，免得一路上太無聊。

“嗯。”

少年身上隐隐約約飄來洗衣粉和香火的氣息。

“比賽之前應該還有合宿，要跟阿姨說一聲哦。”

“我會的。”

海鳥在頭頂盤旋，遊客們高舉着相機站在軌道邊等待着電車駛來，惬意的氛圍讓人忍不住想立刻鑽進被窩。

我打了個哈欠。

“本來還擔心因為小冴的關系，小凜會放棄足球……”

旁邊的身影忽然停下腳步。

我慢慢回過神，這才意識到剛剛好像把心裡話也一并說出來了。

頓時打個激靈，睡意全無。

“忘了我剛剛說的吧……”

“不會的。”

“什麼？”

冬日的暖陽灑在身上，襯得少年的臉龐白皙透亮。和他哥哥一樣，凜那副令人羨慕的姣好容貌在逆光下變得淩厲，此時水綠色的眼眸亮得驚人。

“在徹底摧毀哥哥之前，我不會放棄的。”

說着和之前差不多的話，可是這一次我的心沒有再跟着七上八下，忽然間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凜也好，冴也好，他們一定都有着屬于自己的道路。

那是旁人是無法插手的道路。

“這樣啊，小冴可是很強的。”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裡滿是笑意。

“小凜可要加油哦。”

像對待小孩一般，我揉揉他的頭。

回應我的是少年的一記冷哼，如果不是微紅的耳廓，我可能會覺得他是不是又生氣了。

糸師家的小孩不知道為什麼，都繼承了心口不一的個性，但終歸都是好孩子。

嶄新的太陽已經在海平面上緩緩升起。

我們悠哉悠哉地散着步，最終在各自家門口告别。

新的一年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