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銀色的轎車告别住宅區，入夜後的高速公路車輛寥落，打着遠光燈的小點在蜿蜒曲折的路上穿梭。

夜路漫長，即使在車上小憩過也依舊止不住疲倦。

塔巴蒂緩緩打了個哈欠，他打算一會送完人到酒店後去樓下的咖啡店買一杯美式。

餘光透過後視鏡，他瞥過坐在後排的少年。

本以為上車後就會休息的糸師冴正在翻看着手機。

漆黑的車廂内，屏幕的反光打在那張俊秀的臉上，皮膚白皙眼眸深邃，此情此景出現在時尚雜志上也不會顯得違和。

要不要也給小冴接點代言廣告呢？

職業經紀人塔巴蒂在心裡盤算着，這張臉不利用起來的話就虧大了。

“塔巴蒂。”

淡泊的聲音打斷男人的遐想。

“怎，怎麼了？小冴。”

塔巴蒂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那家夥，是不是變了？”

來自後座的聲音帶着一絲困惑，又像隻高傲的貓咪一樣尾巴高高翹起。

如果不是因為前方路況複雜，紅路燈越來越多，塔巴蒂此時真想回頭看看這聲疑問是不是出自糸師冴的口裡。

為什麼他聽着有那麼一丢丢的酸味。

“你是說，花立小姐嗎？”

後座沒有應答，塔巴蒂就當是默認了。

“花立小姐變化很大呀。以前你們幾個還都是小豆丁呢，現在小冴變成獨當一面的運動員了，花立小姐當然也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呢。”

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喜歡感慨時間流逝得快。

塔巴蒂想象着以前開車載着三人出行的日子，食指忍不住在鼻下劃了劃。

“我指的不是這個。”

冴冷漠地戳破男人自顧自的幻想：“那家夥，和上次見面的時候，感覺不太一樣了。”

“……上次是指12月份回去的那次嗎？”

這種模棱兩可的說法，在以理性著稱的糸師冴身上還是第一次見。

塔巴蒂感到疑惑：“我那次留在西班牙處理事務沒和你回去，那會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後座短暫地一頓，黑暗中少年歎了口氣，聲音如雪般清冷，卻又清晰入耳：“不管是之前還是小時候，那家夥依舊那麼幼稚，天真，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塔巴蒂心裡擦汗，雖然沒get到糸師冴的意思，但經驗讓他還是選擇順着少年的話繼續問下去。

“然後呢，今天的花立小姐有什麼不同嗎？”

“不知道。”

塔巴蒂：“……”

少年毫不掩蓋的直爽讓塔巴蒂握着方向盤的手一滑。

好在憑借他行駛多年的開車技術，汽車隻是微頓，頃刻間又回到了正軌。

短暫的急停後，冴接着道。

“不過，就是感覺讓人挺不爽的。”

塔巴蒂：“……”

作為一個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他是很想給這個算是自己看着長大的男孩一點人生建議，比如對待女孩子的方式，青春期情緒變化的原因……

可介于之後還有比賽，為了不影響到少年人的發揮，合格的經紀人選擇閉麥。

塔巴蒂輕咳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似地提起：“說起來，不告訴花立小姐嗎？「藍色監獄」的事。”

白天女孩提起「藍色監獄」的時候，他在場，也就順勢留了份心思在兩人的對話上。談話中，冴明顯地略過了自己将要與「藍色監獄」對決的可能性。

雖然合約現在還沒談下來，但看足聯那群老頑固的意思，與「藍色監獄」的比賽早就是闆上釘釘的事。

因為冴沒有主動提起，所以他也沒有多嘴告訴花立小姐。想來，冴或許有他自己的打算。

冴：“沒必要告訴她。”

塔巴蒂忍不住又看了眼後視鏡。

鏡子裡少年的臉陷入黑暗中，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甚至還流露出一股無聊的氣息。

“反正之後也會來看比賽，現在告訴她又沒什麼用。”

“這樣啊。”

塔巴蒂笑了笑。

看來他的擔心有些多餘。

隻專注于足球事業的糸師冴選手對男女關系沒一點興趣。之前收到來自女性粉絲的熱情問候時，也僅僅隻給予了最基本的禮貌性回應，在女方還沒來得及露出渴求的笑容時便早已抽身。

就連對花立小姐的感情，想起晚飯時的挑逗，以及特意陪同少女到人家家裡去……那份别于他人的耐心，或許小冴自己也沒察覺到呢。

塔巴蒂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嘴上哼起年代有些過時的小曲。

這孩子的路，還長着呢。

小車很快駛入市中心，街道再次由昏暗變得明亮起來。霓虹招牌應接不暇地挂在路邊，一片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冴将手機熄滅放置在腿上，頭斜靠着窗戶，目光望向一旁空置的座位。

那是白天女孩坐的位置。

冴伸出手，輕輕蹭過皮質的車座。

凹凸起伏的紋理在手指的碰觸下微微塌陷，指尖傳來的冰涼感覺讓冴的頭腦清醒了幾分。

他知道，今天他很不高興。

收到星滿來送資料時有些開心的心情，在晚飯時就基本消磨殆盡。

原本以為的關心問候一句沒有，反而足球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提出。換做是别人，他或許會饒有興緻地回答，可是問這些問題的人是星滿。

那個從不參與足球，隻是坐在場外觀看的星滿。

冴暗暗咂舌。

和凜不一樣，他對星滿完全沒有期待。

既沒有天賦才能，也不需要像他一樣将世界第一當目标。她不需要了解足球，也不需要會踢足球，他希望女孩對于足球的認知全部源于自己。

普通又弱小的家夥隻要跟着強者不就可以了嗎……就像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