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番鼓勵的話,明明和以前沒什麼區别,可他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或者說,以中場為核心的球員如果沒有這點洞察力,還談什麼世界第一呢?
星滿絕對有事情在瞞着他。
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有什麼東西在冥冥之中開始崩塌,就像是被碰出口子的花瓶。
下一次碰撞,也許會将一直以來維持的平衡打破。
──
早上醒來發現不在自己的房間時,腦子還微微發蒙。直到被壞蛋砸醒,我才緩緩回過神來。
原來,這裡不是我的房間啊。
清晨的陽光像是細紗一般柔柔灑灑地落在床前,窗外傳來的雀鳥叫聲活潑得不像話。在家裡時,我最常聽見的還是從海邊飛來的鸢鳥聲,在這樣歡快的聲音裡醒來還是首回。
我揉揉發疼的鼻子,望向叫醒我的「罪魁禍首」。
回應我的是滿腦袋的“不可能”“不可能”。
壞蛋似乎對新環境非常好奇。
下樓時發現屋子裡似乎沒人,除了桌上貼着的便條,還有一盒看上去像是外賣配送的壽司便當。
便條上寫着便當是為我準備的食物,至于是早餐還是午飯,似乎取決于我什麼時候起床。
外公有些事要出門,其他一切自便。
大門緊鎖,通向院子的窗戶倒是堂堂敞開着。
風中傳來淡淡的花香,庭院裡的花瓣在風鈴聲的伴随下,悠悠飄進了屋裡,最終選擇在木地闆上停留。
原本以為醒來要獨自面對老者的我松了口氣。
看來對方也抱着和我同樣的想法。
别于昨日的安靜,一個晚上過去,壞蛋再次恢複平日裡調皮的個性。
它到處張望,從這個房間飛到那個房間。
眼看它馬上要撞倒挂在牆上的裝飾畫,弄碎矮幾上的玻璃花瓶,我趕忙将它抓住。
我十分懷疑這孩子是在看人下菜碟。
在理事長和冴的面前乖得不得了,就連初次見到外公時也是,悄然無息地呆在口袋裡。
怎麼一沒人就開始搗蛋了。
“再鬧就把你丢在這好了。”
我責怪地瞪了一眼手心裡的壞蛋,它則讨好似地往我的手裡擠了擠。
像個小孩子一樣。
“是時候回去了。”
壞蛋不解地轉了個方向,很輕易地從我的手心中掙脫出來。
我對它說道。
“在這之前,還得向媽媽告别呢。”
“不可能不可能?”
我伸手彈了彈壞蛋,然後将它捧起放在肩頭,轉身走向放着祭壇的和室。
媽媽的相片前擺着一束漂亮的白色雛菊。
第二天來看我才發覺,和院子裡栽的是同一種花。
昨天晚上壞蛋躲在包裡,睡了一晚上也恢複了精神,此時躍躍欲試的樣子讓我眉頭一跳,在它想胡鬧前出聲制止。
“這孩子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現在家裡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它找到主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讓它恢複原樣。”
壞蛋被捧在手裡,聽着我向佛壇說話的聲音竟慢慢平靜下來。
我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一在相框面前吐露。
其實昨天就想這麼做了,不過礙于隔壁就是外公和小冴,我還是憋了回去。
“我原本是有能力淨化壞蛋的,但是我的守護甜心,幾年前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現在想想,過去我總是被小冴和小凜保護,一直都在害怕,後悔,擔心什麼時候自己又會被大家丢下抛棄……或許月桂就是因為這樣才離開我的吧。”
這些不想被别人聽見的話,在媽媽面前卻可以清晰地表達出來。
“但是,媽媽并不用擔心我。”
我握了握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擡起頭注視着照片裡的人,媽媽的笑容依舊定格在那一刻。
“我現在……交到了很好的朋友,爸爸也說過會支持我,壞蛋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理事長也會幫助我。”
壞蛋聽見談論起自己,飛起來扭捏地蹭了蹭我耳邊的碎發。我将手搭在它身上,輕輕拍了拍:“所以,我現在很幸福哦。”
即使沒有守護甜心的力量,即使脫離糸師兄弟的範圍圈,我也可以靠自己做很多事情。
“媽媽,悄悄告訴你。”我揚起嘴角:“我現在,有件非常想去做的事。”
照片裡的人笑容不變。
如果媽媽還在的話,或許也會露出同樣的表情,然後摸着我的頭說,放手去做吧,媽媽相信你。
記憶裡病房裡的消毒水是我害怕的味道,但也是我最熟悉的,媽媽的味道。
腦海裡糊在媽媽臉上模糊不清的霧氣依舊無法和照片裡的臉重合。我動了動嘴,将想要撒嬌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即使是照片,我也不想讓媽媽看見我洩氣的一面。
“那,我就回去了。”
我起身,将和室的門輕輕拉上。
外面的陽光很溫暖,庭院裡的風也停了。
桌上的便簽紙又多了一張。我将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食盒放進冰箱,然後用手機在線上買了時間最近的車票。
我本可以再多待會,至少等老人回來。
但一想到對方可能也不是很想看見我,還是匆匆下了訂單。
我背上來時的背包,一步一步穿過小庭院。
離去的身影倒映石階上雕塑動物的黑色眼眸中,随着鐵栅欄發出的嗚咽聲,這棟小房子再次恢複甯靜。
春風拂過,仿佛根本無人拜訪過這片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