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是有才能的,我從來都沒有懷疑。
當聽到昔日照顧的「弟弟」是整個集訓裡的第一名時,我一點也不意外。那可是少年成名的糸師冴的親弟弟呀,天才的基因是不會騙人的。
到不如說,我有些意外。
收到消息的時間遠比我預期的還要早。
也許是冴的緣故,又或許是我對他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看到少年并沒有因為心靈之蛋被染黑而自甘堕落,在「藍色監獄」裡榮獲頭籌後,我稍微安下心來。
一般國家級别的集訓是不允許成員向外界透露信息的,但「藍色監獄」裡有一些很特别的規定:比如飲食根據排名而定,倒數的球員隻能得到最次等的食物。而第一的球員不僅可以吃到高級餐飲,甚至還有一些特權。
可以使用通訊設備就是其中之一。
從凜的談話裡得知這些,我深覺這場集訓的奇葩。但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又和平時無異,背景音還時不時傳來其他男孩的笑聲。
他應該是交到了不錯的朋友吧。
我笑了笑,靜靜聽着少年從電話裡傳來低沉的聲音。
凜來找我的目的很簡單。
剛拿到手機的他看到冴回國的消息,即使兩人冷戰(凜單方面的),他也還是火急火燎地給我打來了電話。
“小冴沒有回來哦。”
我打開免提,繼續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順便撇了一眼在桌子上的壞蛋,觀察它的反應。
然而凜的聲音對它似乎沒什麼吸引力的樣子,隻見它一如往常一樣盯着手機屏幕,既不像在操場時活潑,也沒有到新環境的好奇心。
聯想到之前保護過我的事實,我更加覺得它或許不是因為人的緣故才莫名激動的。
電話那頭顯然很失望,半會兒沉寂過後,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
“那家夥,到底是回來幹什麼的。”
我:“……”
在要不要跟對方說我和冴周末見過面這件事猶豫了一會兒後,想到他肯定會東問西問,我還是決定先不告訴他了。
到底是冴的弟弟,凜可不是傻瓜。
萬一被他順藤摸瓜地知道了我加入足球社的事情……一想到那張酷似冴的臉作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接下來的嘲弄自動就在腦海裡播放而出。
……就不告訴他們。
等我帶着小光拿了冠軍之後一定要吓他們兩個一跳!
我打哈哈地說道:“似乎是護照的問題,不過後面似乎有什麼事要忙,所以留在國内了吧。”
凜:“嘁……”
-“小凜!看我這招!”
電話裡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音,凜的聲音戛然而止。
接着是從來沒聽過的暴怒吼罵。
—“蠢貨!在房間裡就别弄得到處都是!”
來自我自以為熟悉的少年,糸師凜同學,情緒失控般地怒喊道,接着遠處又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
看樣子似乎有挺多人的。
不清楚對方那邊什麼情況,我連忙斂聲。
“先這樣吧,之後再說。”
凜酷酷地對着電話這頭的我說道。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暴露了他強忍的怒意,感覺已經在爆發的邊緣反複橫跳了。
我呆愣地聽着手機那頭傳來的雜音,來不及回答,緊接着電話被挂斷。
想不到作為第一名難得的特權就這樣草草結束。
我緩緩扭動着頭看向壞蛋,一臉震驚。
“小凜……原來是這樣的性格嗎?”
“不可能~”
──
學校那邊一如既往。
我偶爾也會帶壞蛋來學校,抱着實驗的心态,在記錄球員資料的空閑,我也為壞蛋的行為進行了篩查歸納。
通常有比賽的時候它會很興奮地圍在小光周圍。小光的位置很靠前,這讓我不由得提心吊膽去來,生怕它也會和小光進行形象改造,來個大滿貫。
但如果是普通的訓練的話,壞蛋又會顯得毫無興趣,乖乖的飛回我周圍轉悠。
除了小光,最近壞蛋也開始圍着其他幾個低年級的孩子轉悠。
對早川優,壞蛋反而沒什麼興趣。
論能力,早川同學其實比大多數人都要優秀。
她的持久力很好,眼光也不錯,在球場很适合作為前腰協助進攻。
教練也是這麼想的,為了幫助球隊提升綜合實力,前鋒除了固定的小光以外,又安排了另外幾個一年級的輪流上場練習,而早川同學則作為輔助角色一直在老位置。
在筆記本上畫出每次練習賽時的陣型圖,很快便發現了規律:每當有新人換位到前場時,壞蛋便也跟着湊起了熱鬧。
看來它也不是非得跟着同一個人不可。
筆在早川同學的名字後畫上叉。
站在球場外的斜坡上,我用和爸爸露營時買的小型望遠鏡看着場内的動向,活像在偷窺自家孩子在球隊表現的心急家長一樣。
而那個孩子,不知是小光,還是壞蛋,某種方面的确很讓我這個「家長」操心。
不知道理事長給的鎖有什麼用途,隻能當作是附身符讨個吉利。
關鍵時候還得靠自己。
我歎了口氣。
收拾好東西後将還在場上徘徊的壞蛋叫住,一起丢進背包裡,我帶好東西向場上的教練說了聲後,叮叮當當地踏出校門。
拖擔任足球社經理的福,我借着為隊伍尋找合适的比賽對象的由頭,不一會便收集到了附近學校足球社以及俱樂部的名單。
隻要以學校的名義去協商比賽,就能很輕松進到附近的足球社團裡。
今天也是如此。
離開學校,輕車熟路地向着凜的學校方向走去。
以前不是沒去過,不過這次因為有别的目的,反倒沒有因為要去趕場的焦急感。
午後的暖陽照在沿途的河道上,一路上暢通無阻,到達俱樂部門口幾乎沒花多少時間。
來接待我的是老熟人了。
還沒進門,隻是在窗戶裡看見我的倒影就滿心歡喜地迎了過來。
“好久沒見到星滿你來了,自從凜去了集訓就沒見過面了吧。”
負責人老師留着一搓小胡子,略微健壯的身材在寬大的運動服下變得更加精幹。
我朝他點頭,他待我向來友好。
無他,小時候我和糸師兄弟總是經常一同出現,而糸師兄弟又是這所俱樂部的頭牌選手,自然而然我也跟着刷了個臉熟。冴走後,凜替哥哥接了班,現在凜走了,那雙細小精銳的眼睛又向我打探了過來。
我故作鎮定地将學校的資料遞上。
“這次是為了學校的友誼賽一事而來的,這是我校社團的資料,還請老師過目。”
小胡子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接過檔案,随意地翻了幾頁。
他漫不經心地道:“原來你們學校還有球隊的嗎,第一次聽說。”
“是最近重新開始的,所以請務必給我們一次機會。”
“……”他捏了捏下巴上的胡茬,沒着急回答。
男人和煦的目光和塔巴蒂相似,卻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
坐在俱樂部的皮軟沙發上,視線不禁看向一旁展示櫃裡琳琅滿目的獎杯和證書,和我們學校陰冷老舊的儲藏室高下立見。
足球是一門生意。
這一點,在爸爸以及糸師兄弟身邊待這麼久的我早已耳濡目染。誰也不會接受沒有價值的交易。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都這麼久沒見了,不來我們俱樂部裡參觀一下嗎?是星滿的話我們随時歡迎哦。”
男人沒有同意也沒有否決,模糊不定的回答顯然沒把我放在眼裡。
不過,這也正和了我的意。
我笑着回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攬下這個活計本就是為了找尋壞蛋的主人,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帶進去簡直再好不過。
跟着負責人走到後面的訓練場,熟悉的環境讓我腳步一頓。
人造的塑料草場上有不少隊伍正在訓練,不僅僅有凜的昔日戰友,幾乎各個年齡段的孩子都聚集在這個俱樂部裡,最小的可能也就和我第一次見到糸師冴的時候那般大。
我們站在場外的鐵網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裡面生機勃勃的景象吸引。
我不禁又往前走了幾步。
有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冴在場上練習踢球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