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和我沒關系，但是這樣的沖突擺在面前很難讓人不去關心。
冴頓住，然後直起身子。
見他盯着我一言不發，眼睛裡複雜的神情讓我懷疑自己說了很冒犯的話：“……怎麼了？”
“我說……”
他擡手按住我的肩膀，聲音裡帶着年幼孩子的那種質樸，仿佛是發自内心單純的不理解。
我望着面前少年薄唇微張，吐出的話和小時候一樣涼薄。
“你難道要對每個人都這樣嗎？”
──
淋浴間稀稀疏疏地響起水花落地的聲音。
糸師冴緊着眉頭，任由冰涼的水流沖刷着頭頂的碎發。隔壁間傳來士道哼哼的小調，他有些煩躁地擰上水閥，地上濺起的水花戛然而止。
“喂，惡魔。”
幾乎在水聲停止的下一秒，來自隔壁的歌聲也跟着停下。
“什麼什麼～叫我嗎？”
士道饒有興緻地從隔壁擋闆上探出頭來。
入眼是少年白花花的身體，同性的士道毫無避嫌的觀念，視線不自覺地向下一瞟，随後吹起一聲婉轉的口哨。
冴沒搭理士道暧昧的眼神，擡頭望着頭頂的花灑，蹙眉思索。
“那家夥，剛剛是什麼意思？”
冴慢吞吞地問道。
女孩和以前一樣，老是關心一些沒用的小事。他實在不理解為什麼說完那句話後對方會露出被傷到的表情。
那個廢物一樣的前鋒真的有必要熱心腸地去找他嗎？完全是浪費時間。
看着星滿捂臉跑開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他都要覺得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過了。
當然也就隻有一瞬。
“……”
士道瞪直眼睛，不知是該意外少年的坦誠還是那榆木般的腦袋。
明明在球場上精明得像個妖怪一樣。
“下睫毛大哥原來是笨蛋啊。”
感慨的話脫口而出，隔着擋闆，士道感覺到來自對面投射過來疑惑的視線，他縮了縮脖子。
回想在糸師冴說完那句話後女孩頓時煞白的臉色，接着鼓起腮幫，一言不發，正常人看了都會覺得肯定對方是在和自己賭氣吧。
偏偏這個當事人的天才少年完全沒察覺。
士道彎起嘴角，他當然可以給旁邊是天才一些提示，也可以充當二人關系裂縫的磨合劑，可是……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看着在淋浴間裡盯着天花闆苦思冥想的糸師冴，那張臉還是和平時一樣沒有任何松動，小惡魔般搗蛋的壞心思忽然間萌發起來。
不如什麼都不說，繼續觀賞二人别扭又糾結的模樣……這樣才好玩，不是嗎？
士道舔了舔唇角。
淋浴間陸陸續續進來幾個U20的人。
士道故意輕浮地和他們打起招呼，結果無人理他，順便還得到幾記眼刀。
作為氣走U20主力的禍端，很顯然士道已經在這個隊伍裡被挂上黑榜了。
不過他并不在意。
和糸師冴一樣，他對這個隊伍興趣并不大。
靠着自身天賦和第六感，他向來隻追随自己認為有意思的事物。而糸師冴和小星星這邊，顯然比枯燥無味的國家隊有意思得多。
隔壁間的淋浴聲在再次響起後又停了下來。
糸師冴沖完澡，圍着毛巾就往外走。
士道見狀，為了避免錯過樂子，放棄繼續享受熱水洗禮，擰上水龍頭，随意擦了幾下大搖大擺地跟着一起出去。
“喂，天才，這次也不吹幹嗎？”
糸師冴行動很快，士道才剛提起褲子，人就已經要往外走了。
豆發少年腳步一停。頭頂濕漉漉的感覺讓他耳邊再次響起少女前不久的叮囑，碧色的眼睛平緩地眨了眨，看上去有些晃神。
“……不。”
他執拗地說道。
說完，冴瞥了一眼正在套褲子的士道，眼底是道不清的陰郁。
沒再說什麼，他領起運動挎包就往外走。
眼見人已經離開，士道隻好放棄吹頭發的選項。
反正男生的頭發短，随意擺弄幾下就幹了。他快速将衣服穿好，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推開更衣室的門，意外地發現傲氣的天才并沒有走遠。
冴站在門外，抱臂散發着的冷冷的低氣壓，目光死死盯着更衣室外走廊上空無一人的休息椅。
“唉呀，小星星果然沒回來呢。”
士道好笑地在冴耳邊低語：“肯定是還在生某個天才的氣了吧。”
冴聞聲轉頭，少年一臉鄙夷地表情讓士道想要繼續拱火地話卡在喉嚨。
“怎麼可能為這點小事就生氣。”
那看白癡一樣的眼神和語氣讓士道額角的青筋有些收不住，但他還要繼續看樂子，于是壓下心中的怒意。
“天才君是完全不懂女人心呀，這明顯就是因為剛剛的話在生氣，撇下我們自己先回去了呀。”
“不可能。”
冴放下抱臂動作，雙手叉腰，一臉信誓旦旦地說道：“她肯定是自己跑去找那個廢物前鋒了。”
自信滿滿的發言令士道收斂臉上的戲谑。
他不服氣：“你怎麼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
糸師冴轉過頭望着士道：“我說過了吧，她是我的青梅，是我的東西。”
她的想法，他當然知道。
氣氛突然轉變，映入眼簾的是面前人毫無笑意的俊冷眼神。
士道僵在原地。
酒店餐廳裡嘻嘻哈哈的相處，讓他不知不覺間把眼前的少年當作是同齡人看待。
說來真奇怪，明明女孩在場時也同樣蠻不講理，但現在卻多了幾分警示意味。
那雙綠色的眼眸像是野獸宣示主權時散發的原始氣息，嗅得士道腦子猛然間清醒。
眼前這個人不是在早餐時弄不清楚果醬和黃油，洗完澡後懶得吹頭，依賴着身邊人照顧的天然少年……那些浮于表面的日常竟然讓他忘記了究竟是誰将他從牢籠裡解救出來。
仿佛有電流穿過腦髓，士道興奮地捂住下巴，重新打量面前的少年。
糸師冴，果然是在他之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