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雲見看到朝雲手上拿着吃食,便問道:“怎麼買了這麼多茶果子?”又指着朝雲道:“是不是你這丫頭又嘴饞,纏着姑娘買的?”
朝雲一聽立馬說道:“才不是,是姑娘想吃。”
彩雲和月雲相視一笑,不過也沒有繼續逗她,轉身向蔣安沅道:“姑娘,您要的東西給您拿來了。”随即便拿出一本蔣府的花名冊遞給她。
彩雲見蔣安沅在翻看冊子,又道:“姑娘,咱們微蘭閣中的婆子丫鬟除了府中原本的下人外,像念夏、秋霜、凝冬這幾個丫鬟都是從曹大娘子那邊抽調過來的。”
蔣安沅翻看着花名冊,“祖母那邊呢?”
彩雲搖了搖頭:“老夫人那邊并沒有派人過來。“彩雲看了眼蔣安沅,又道:“如今府上是曹大娘子在管理中饋,安排幾個丫鬟過來照顧姑娘也是名正言順的事。”
正所謂“長輩賜,不可辭。”彩雲怕蔣安沅不喜曹氏派的幾個丫鬟,直接将她們趕了出去,萬一要是傳出去,不敬長輩的名聲可就背上了,所以便說了這話。
蔣安沅自然也聽懂了彩雲的話外之音,點了點頭,現下她剛回來,确實不好有過多的動作。
彩雲同朝雲、月雲兩個丫鬟不同。
朝雲、月雲從小就跟着蔣安沅,是一同長大的,自是情誼深厚。但朝雲性子急,藏不住事兒,月雲比朝雲細緻體貼些,但有些事卻也還是不夠穩重。
彩雲比她們都年長些,原是在蔣安沅的外祖母杜老太太身邊的伺候的,是個精明能幹之人。杜老太太見蔣安沅身邊丫鬟都是跟她一邊大的孩子,就讓彩雲做了蔣安沅的侍女。
不過經她這一說,蔣安沅也明白了。母親早逝,父親又無妾室,既然祖母将府中中饋交給二叔母打理,那母親的産業也自然也在她的手中。
蔣安沅思量半響,合上了花名冊,柔聲道:“無妨,隻要咱們行事規矩着些,也沒什麼怕她看的,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做事小心着些總是沒壞處。”
彩雲和月雲看着蔣安沅能有如此思量很是欣慰,隻有朝雲傻笑着道:“姑娘說得對。”
朝雲這話把大家都逗笑了,朝雲看着大家都在笑,還不解的問:“你們笑什麼?我說‘姑娘說得對’有什麼不對嗎?”
蔣安沅笑道:“朝雲說得對。”
話音一落又是一陣笑聲,朝雲不明所以,索性跟着一塊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年管家來傳話,說老爺讓她去書房一趟。正好她也有事問父親,便讓月雲提上一份茶果子一同去。
到書房外,年管家道:“二姑娘,老爺在裡面等您。”說完便退了下去。
這還是蔣安沅回來後第一次和父親單獨相處,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還有點緊張,便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兒,深深呼了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見蔣晟一臉莊肅,蔣安沅不知何故,隻是把茶果子放到了桌上,然後站立在一旁。
蔣晟:“你今日去新華門?”
“是。”蔣安沅如實回答道。
蔣晟:“底下的人回來說,說你今天當衆跟人吵架了?”
蔣安沅一聽當即明白他是在說早上碰到那個無賴的事,忙辯解道:“女兒隻是跟人理論,并非吵架。”
“胡鬧!“蔣晟語氣帶着怒意,“在大街上當衆跟人喋喋不休,哪還有個當小姐的樣子,簡直不成體統。”
被父親不分青紅皂白訓斥,蔣安沅又委屈又氣急,也沒好氣地說道:“可是明明是那個人的錯,我隻是想讓他道歉,誰知道他不僅不道歉,還強詞奪理,歪曲事實,女兒這才跟他糾纏了一翻,我……”
蔣安沅話還沒說完,蔣晟便生氣地拍了下桌子,滿臉怒氣: “那你就當街把人給攔住?萬一那混小子真的駕馬把你撞傷了怎麼辦?萬一你真有個什麼事我怎麼向你天上的娘親交代!”
蔣安沅沒想到他會如此說,她本以為父親如此生氣隻是怪她當街和人理論,丢了蔣家的臉面,沒想到是怕自己被撞傷。
自娘親過世後,她就被送到外祖母家寄養,雖說外祖母待她很好,但是到底是寄人離下,每次看到表哥表妹們同自己父母親在一起那幸福的模樣,她好羨慕,她也想有父親母親疼愛。
那時候她總是在想,母親不在了,父親是不是隻要弟弟不要她了。她無事時總是坐在外祖母的院子外面,說不定哪一天父親就來接她回家,可是院裡的冬梅開了謝,謝了開,卻也始終沒有等來父親。
一想到這兒,她心裡有道閥門好像被拉開了似的,所有的委屈全都湧了出來:“我在外祖母家五年,父親不聞不問,我每次寫信回來你也總是置若罔聞,父親這時候倒想起關心我了,想起天上娘親了!”
蔣晟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他沒想到蔣安沅竟當着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你……你……”蔣晟聲音微顫,“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沒有章法了,竟敢這樣忤逆生父,你給我去祠堂跪着去!”
“女兒這就去祠堂跪着。”蔣安沅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月雲聽到屋子裡的争吵早就急地在門外跺步了,看到蔣安沅紅着眼走出來,便立馬走上前去,話到了嘴邊,卻也沒說出口,隻歎了一聲道:“姑娘這又是何苦呢!”
蔣安沅也不作聲,隻是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雖然有些難過,但是她心裡卻是痛快的,這些話她藏了好久,今日全部都吐出來了,倒是輕松了許多。
書房内漸漸平靜下來的蔣晟開始感到内疚和後悔。這些年來自己忙于公務,确實對他這個女兒有所虧欠。
看着桌上的茶果子,蔣晟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回想起一些往事,也止不住地歎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