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梅花看着像是被人折斷後又丢棄的,在素白的雪地裡格外顯眼。
蔣安沅俯身,伸出有些凍紅的雙手撿起這支被遺棄的梅花,指尖輕輕拂過花瓣,拭去上面的殘雪,而後靜靜地凝視着手中的這支梅花。
不遠處的禅房内,一個錦衣公子正和寺裡的方丈說着話。
屋裡的錦衣公子一個不經意地擡眼,恰好看到這一幕。
方丈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見有個小姐在雪中賞梅,以為錦衣公子不悅,立馬道:“老納這就讓人請那香客出去。”
錦衣公子擡手,淡淡地說道:“不用!”說完卻并沒有收回視線。
朝雲見蔣安沅望着手中的梅花發呆,于是關切道:“姑娘,外面冷,咱們還是回吧!”
蔣安沅聞言這才回過神來,緩緩起身,将手中的花别在了自己的發髻上。
錦衣公子見了,眸光泛起一絲波動,輕聲說道:“倒是個惜花之人。”
“老納猜想,貴客應該會對這惜花之人感興趣!”方丈望着梅園裡的蔣安沅,饒有深意地說道。
錦衣公子語氣依舊平緩:“方丈不如直言。”
“此人正是近日在城外施粥之人,蔣大人的長女。”
“是她?倒是有幾分聰慧,近來城中确有不少議論!”錦衣公子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不過很快又收起了笑意,望看蔣安沅的目光也收了回來,“不過,蔣晟如今已是顆廢子,可惜了!”
那錦衣公子說完,便讓下人将窗扇合攏,不再看窗外之人。
身在梅園的蔣安沅并不知道禅房内的談話,戴上梅花後,又望着滿園盛開的冬梅,隻道:“梅不争春,可依舊還是逃不過化泥作塵的宿命!如果可以,倒真想去争一争!”說罷又歎了口氣,消失在了片片梅花之中。
次日,蔣安沅很早就起了,正讓丫鬟們給她梳妝。
“昨日四姑娘就受了寒,姑娘今日可得多穿些。”朝雲一邊給蔣安沅梳頭,一邊擔心道。
自從蔣晟出事,蔣安沅這些天越發消瘦了,月雲看着銅鏡裡的蔣安沅面色蒼白,便薄薄地敷了一層胭脂,又上輕輕地在唇上抹了檀口,這時朝雲的朝天髻也梳好了。
額頭兩側用牡丹紋樣的金梳背為飾,發髻上斜插了幾枚素銀钗,又用兩支梅花簪子妝點顔色,配上月牙形狀的耳飾,看着淡雅又不失清麗。
不過蔣安沅是沒有這個心情看銅鏡中的影像,等一切都收拾妥帖後,蔣安沅如同往日一樣,帶着朝雲、月雲去城外的粥棚施粥。
蔣安沅戴着帷帽,拿着木勺,将熱氣騰騰的粥一碗碗地施給等候已久的饑民,旁邊的朝雲、月雲把饅頭、熱餅一一分發下去。
月雲見蔣安沅站了好久,于是便提議讓她去休息,自己和朝雲在這兒足夠了。
蔣安沅見後邊沒多少排隊的饑民了,便放下木勺,坐到了後邊的凳子上,她是真是有些累了。
結果蔣安沅坐下,還沒來得及喝口熱水,便見一夥人騎着馬,手上拿着刀劍,大聲叫喊着往粥棚的方向像惡狼一般沖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慌無措。
蔣家的護衛見狀立馬把拿出家夥在蔣安沅周圍做禦敵狀,朝雲月雲兩個丫鬟也拿着燒火棍擋在她前面,難民們也紛紛四散奔逃。
那些賊人兇神惡煞,有些臉上還有刺字,明顯不是一般的強盜。他們一些人騎着馬在人群中橫沖直撞,一些人拿着武器搶殺百姓,不少被撞倒在地,哭泣聲、呼救聲不絕于耳,一時間場面混亂非常。
很快,蔣家的護衛和那夥人拼殺起來,可那夥賊人幹的都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心狠手辣,那些個護衛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處于下風,而蔣安沅也在混亂之中和蔣家的大部隊沖散了。
兩個丫鬟大聲呼喊着“姑娘”,也拼命地往她的方向靠攏。
誰知,這舉動引起了其中一個賊人的注意。
待他看清丫鬟模樣,又朝人群中帶着帷帽的女子看去,随後便露出面目可憎的表情,冷笑一聲 :“好啊,真是老天有眼,你欠老子的,老子要你加倍還回來。”
原來此人正是之前被流放的蔣武。
蔣武被流放後不久,勾結了一夥人逃了出來,然後又和一些土匪一起幹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
“姑娘、姑娘快跑!”丫鬟們高聲喊道。
蔣安沅聽到呼喊,回頭一看,正見蔣武目露兇光,提着刀朝她砍來。
她拼盡全力地向着前方奔跑,不敢回頭,而蔣武又帶着兩個同夥也揮着刀在後面追。
“賤人,老子今天叫你生不如死!”
身後賊人的叫罵聲越來越近,可蔣安沅漸漸感到力氣耗盡,呼吸變得急促,雙腿也開始不聽使喚,隻能踉踉跄跄地竭力前行。
見蔣安沅已是自己砧闆上的魚肉,蔣武得意地大聲喊道:“賤人,老子看你這回往哪裡逃!”
蔣安沅邊跑邊把頭上的銀钗拔了下來,藏在袖中,她怕萬一……
正當她絕望之時,突然間,一道尖銳的利刃聲劃破了長空,随即蔣發沅的耳畔傳來了一聲慘叫。
蔣安沅也顧不得回頭看,一個勁兒地往前跑,可是腳下卻傳來了一陣疼痛,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正在這時,一支手突然從身後攬住了她的腰,然後感受到一股力量順勢将她往上一提,被人半擁着橫坐在馬背上。
蔣安沅以為是後面追上來的賊人,本能地掙紮着想要擺脫束縛,情急之下将之前藏在袖中的銀钗狠狠地朝那人紮去。
身後的少年緊握着她的手腕,一道清澈的聲音傳入耳中。
“瘋丫頭,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