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昭聽見聲音,輕松了不少,随後一些還活着的士兵也陸陸續續地爬了出來,城中的将官帶着人也趕到了戰場,清掃戰場。
戰後繳獲铠甲、兵矢、竿牌數萬,但人員傷亡慘重,況且北融軍當下雖是撤退了,但随時都有返攻的可能,所以陸九昭一點不敢松懈,強忍着身上的傷痛,安排好後續才到醫帳包紮傷口。
他的左臂被一支利箭射中,箭矢深深地刺入他皮肉之中,鮮血直流,身上也好幾處被長矛和利劍所傷,血肉模糊,傷口凝固後又被重新撕裂……
這麼重的傷,蔣安沅不知道他是怎麼一聲不吭撐到現在。
“沒事,死不了。”陸九昭看着蔣安沅含着淚光,于是就傻笑着看着她,“這點小傷……疼,你輕點!”陸九昭被劉允誠突然弄了一下傷口,不禁發出嚎叫。
“你不是不疼嗎?”劉允誠面無表情地在傷口上灑着藥粉,語氣裡卻有幾分責怪。
蔣安沅不忍再看下去,便去了外面給他熬藥。
不知過了多久,陸九昭到了蔣安沅身邊,坐了下來。
“你怎麼出來了?”
陸九昭:“我、我活動活動筋骨。”說完便動了動胳膊,然後就傳來吃痛的聲音。
“你别亂動,小心傷口。”
陸九昭傻笑着:“我沒事,你、你呢?有沒有受傷?心口有沒有疼啊?要是哪裡不舒服你可别瞞着不說,你……”
“我沒事。”蔣安沅打斷了他,“倒是你,這麼重的傷也忍着,要是你有個什麼,我怎麼、我……”
蔣安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話。
“你怎麼?”陸九昭眼眸微動。
“我、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死了,城裡這麼多百姓怎麼辦?你不是說過要護着他們嗎?”
“放心,我命大,死不了。”陸九昭又擡起了左臂,露出了手腕間系着的紅繩。
這是他出征時,蔣安沅送給他的吉安繩。
蔣安沅目光落在了紅繩上,可目光所及之處,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不過是個讨吉利的東西,它保不了你的命。”蔣安沅一邊說着,一邊拉過陸九昭的手,給他上藥。
陸九昭眼底含笑,他知道,她在擔心他,心疼他。
“不會有事的!”陸九昭語氣柔和,卻透着無比堅定。
蔣安沅聞言擡頭望向他,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真摯的笑意:“嗯,我相信!”
許是陸九昭眼神太過熾熱,蔣安沅立馬岔開了話題:“藥熬好了,你趁熱喝。”說着便倒了一碗藥,遞給了他。
陸九昭接過藥碗,直接就喝了起來,然後“噗”的一聲把藥全吐了出來。
“怎麼了?”
“燙嘴!”
蔣安沅撲哧地笑出了聲,陸九昭看着她笑了也跟着傻笑。
可是這種難得的美好霎時間就被随風傳來的戰鼓聲給打破,兩人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保護好自己!”說完陸九昭便沖上了城樓。
是夜,城外一片片火把正在快速往城關前進,仿佛幽靈一般,将暗夜照亮,有如白晝。
陸九昭:“彭琦守好各個城門。”
彭琦:“是。”
陸九昭:“萬宏帶人去城濠埋伏。”
萬宏:“是。”
陸九昭:“王澍、張五從左、右兩翼包抄。”
王澍、張五:“是。”
“商傑在城樓負責指揮,其餘人随我從正面殺出去。”
商傑:“将軍,還是讓我帶人從正面殺出去吧,你身上還有……”
“這是軍令!”
商傑:“是。”
陸九昭又道:“我等食君祿,受君恩,當以死守城,有膽退卻者,一概斬殺。此戰赢,加官進爵自有厚賞,若敗,我當以死殉國,咱們黃泉路見!”
“以死守城!”衆人震臂高呼,說罷便各自便帶着人手散去。
北融軍一股先鋒隊想攀牆而上,不過好在陸九昭早有準備,城樓上的士兵向下倒着燃燒的火油,加之箭矢如雨,北融軍仍無隙可乘。
城外,三股輕騎直沖北融軍陣營,兩軍依舊在奮力厮殺,一時間血霧四起。
随着北融軍的重型武器到位,弩箭呼嘯、飛石狂砸,大夏軍民漸漸抵擋不住,可依然沒有退縮,兩邊的軍士也已殺紅了眼,對方的頭顱就是軍功。北融軍再度推出沖車撞擊城門,加上投石車撞擊,城門表面開始變形。
“轟——”撞擊聲不斷回響,最終城門在巨大的沖擊力下裂開了一道口子,随後又是一聲巨響。
“城門已破!殺!”北融士兵猶如一頭頭野獸沖殺進來。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彭琦早已率兵在甕城内早等候。大夏軍個個咬緊牙關,握緊武器,眼神如餓狼一般死死地盯着城門,直到城門破開的那一刻。
很快,兩方人馬厮殺在一起。
城頭箭樓上的弓箭手早已就位,成群的箭矢飛射而下,北融軍每前進一步都有大量的士兵付出生命的代價,可是他們就像蝗蟲一樣,源源不斷的湧進,面對如些猛烈的進攻,彭琦率領的大夏軍漸漸不敵,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沒有退卻。
他們有的是士兵,有的是百姓,都在拼死守着岱州城的最後一道防線。
就在這時,陸九昭截斷了北融軍,從後方沖殺進來,北融軍頓時腹背受敵,在陸九昭和彭琦的帶領下,很快就将甕城内的北融軍殺盡,随後陸九昭再次躍馬橫槍向城外奔去。
“找到你了,蕭卓芽!”陸九昭望着前方,咬着牙說着,然後雙腿一夾馬肚,朝着蕭卓芽方向殺去。